既是要当面对质,皇后便传令将那疯和尚带上来。
大堂的血腥味挥之不去,贵女们全都捂着口鼻低语,梨儿痛苦的呻吟回荡在耳边。
“还不快拉走!”容氏心慌意乱,只盼着江政和江衍朝接到消息,快些赶来。
失控的局面让她窒息,死了一个丫鬟不够,还要来一个和尚,容氏牙都要咬碎了。
江清婉慢步移到梨儿身边,半蹲下身,抬起她的额头看了看,那伤口虽然看着吓人,却不是能将人致死的。
除了额头,梨儿的口鼻也有血迹,只是被额头流下来的掩盖了,再加上没人会仔细去查一个婢女的伤势,所以也没被注意。
容氏嫌恶道:“你碰她做什么,还嫌麻烦不够多是不是!”
像是听到了容氏的话,梨儿挣着仰起身子,舌头没说出话,反倒吐了一口血,黑红黑红的。
江清婉看完,便拿帕子擦拭了手。
没听说撞柱能撞的口鼻出血的,想是江蔓瑶早就把梨儿做棋子,喂了毒,只等她办完事毒发身亡。
没救了。
梨儿此刻终于明了江清婉的眼神,那是看着蠢货的叹息,是她跳进江蔓瑶的陷阱,用自己的命做了饵。
很快她便被几个下人如死尸般拖走了,她已说不出什么话,只是虚弱又怨毒的看着某个方向。
小姐只是说等那人动了手,珊瑚树的罪过落到二小姐头上,她只要做做样子让大家信了灾星之说。小姐还承诺,办了这件事,就给她个体面,让她嫁个好人家。
她咽不下的那口气,在拖出门槛时,终于还是断了。
江蔓瑶心头一舒,这才款款的饮起茶。这还不够呢,好戏刚刚开始。
当下,那和尚也被带来了。
他走路很跛,一身僧衣都是泥泞,似是连夜赶了路。头骨圆,耳垂厚,手里捏着菩提手串,倒是有几分苦行僧的做派。
他站定堂下,左右扫视了一圈,在江蔓瑶和江清婉二人脸上停了会,又垂下头去。
只是那双眼睛,在江清婉看来,太浊。
他双手合十,叹道:“贫僧还是来晚了,煞星又造一孽,罪过罪过。”
他边摇头边念起往生咒,片刻后才停下。
皇后虽不迷信神鬼之力,但见他疯疯癫癫,上来就是一通念叨,声音又如同乌鸦般嘶哑难听,心里也难免怵得慌。
等这和尚念完,皇后方才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到忠王府前纠缠不休?”
“贫僧如一,慈济寺下第八十三代弟子,今日到此,就是为了十年前的一桩孽缘。”他拨动珠串,在人群中看到了容氏。
如一向容氏缓缓走去,“这位女施主想必还记得十年前,我曾为府上千金卜的一卦,如今看来,这卦象也是应验了。若是不将灾星除去,你们府上死的就不只这一个了。”
慈济寺是京城的一个古寺,隐于小香山之上,以解梦算卦最为灵验。
忠王妃自然不信江清婉会克人,贬道:“慈济寺的方丈尚不可断言尘缘,你一个无名无姓的和尚,只担了个名号就敢揣摩天意?”
如一也不恼,继续盘着珠串:“灾星降世,这是我十年前夜观天象时便推算出的。如果我猜的没错,你!”
他的食指指向江清婉,斩钉截铁地说:“你便是那颗灾星,不祥之人。方才的冤魂,便是因你而起。”
“所以呢,你要如何?杀了我?”江清婉平静的反问。
容氏咽了咽口水,问道:“杀人?大师可有其他什么法子化解?”
如一摇摇头说:“出家人怎可杀生。十年前我佛法不精,渡化不了你。现今终于小有所成,你需得跟着我去慈济寺,终生不下山,不破戒,才能消去一身的煞气。”
江清婉嗤之以鼻:“好一个终生不下山。你打个幌子,就想断了我的一辈子,也不看看自己的能耐!”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传来,江清婉回头一看,原来是江政和江衍朝到了。
如一的话,他们也刚好听个正着。
容氏找到主心骨,就不管不顾的奔了过去,扯着帕子哭着说:“侯爷,这可怎么办?”
别人家娶妻娶贤,他怎么就娶了个憨货,肚子还不争气,生出这么些麻烦!
江政烦这个丧门星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安慰,甩开袖子就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向皇后行礼。
皇后无奈的瞥了容氏一眼,叹道:“长乐侯不必如此,这也本是你的家事,是本宫不凑巧,偏偏撞了正着。”
今日她在这里,又有诸多女眷仆人,即便是她下令禁止议论,也是禁不住他人口舌之快的。
满朝重臣的家属在此,还有皇后娘娘,灾星一说传出去,到了圣上的耳朵里,长乐侯府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今日这疯和尚和江清婉,只能活一个。
江政也深知其意,回道:“微臣的家事惊扰凤驾,是微臣之过。贱内愚笨,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他起身后,便定睛瞧着如一,冷声道:“大师,非是我多疑,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侯府的女儿是灾星,可有证据?什么天象,我也可编几套说辞,就说你是灾星,又有何难?”
如一面色不改,拖着跛腿缓慢的走着:“这灾星若是在穷乡僻壤,还能困一困,可经这天子脚下的龙气浸染,只会引起越来越多的不祥之兆。贫僧正是算到,今日将有上天降责!”
说完,他便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念经。
一炷香后,江政只觉自己是被耍的猴子,不耐烦道:“装神弄鬼……”
这时,却听众人纷纷指着外头,惊呼道:“这是什么异象?竟有两个太阳!”
江政急忙跑到外头,果然在天空中出现了两个太阳,一左一右,并列而视。
江衍朝低声提醒:“父亲,两日并出,这可是预示天下大乱……古书有记载,桀无道,两日照,夷山亡,龙逢诛,人民散,郊社墟。”
如一哀叹出声:“果然不出我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