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一盘栀子猪脚。
在富贵人家里,猪蹄、猪内脏一概不吃,因为这部分的肉质不够鲜嫩,而且觉得非常脏,一般都是直接扔了,更别提拿猪脚来招待客人了。
刘侍郎双臂交叉在胸前,嗤之以鼻:“我就说嘛,区区小儿,能做得出什么拿手好菜。”
像他们赴宴,吃的是燕窝海参,何时尝过这等低贱之物。
就算是吃猪肉,也是“炮豚”,用粘土包住乳猪,摘出内脏,满满的枣子放入乳猪腹中,在小鼎中烧煮三天三夜,名曰“八珍”,极尽繁琐。
在刘侍郎眼里,人分三六九等,吃食当然也是,福满楼如此慢待他们,就该拉出去仗打几十棍长长记性。
杨清婉默不作声,只是为崔尚局、容启、老爷子三人递上了碗筷,立在一旁。
事实胜于雄辩,争论在杨清婉眼里很浪费时间,而且她不想给容启等人留下一口三舌的印象。
走一步,算十步。
没有福满楼,李氏动动手指也能派人杀了她,更何况日后要对上的是长乐侯府?
如果想要日后在侯府那边不落下风,那么就得有自己的人脉和利益关系,才能护住杨家所有人的性命。
借东风可不容易,所以她才对此次福满楼的事这么上心。
早在与胡掌柜签协议的时候,她就打定主意要拿下这次的机会。
容启兴冲冲的抢先吃了一口,那滋味让他瞬间眼睛就闪闪发光了。
虽然对猪脚内心也是有点抗拒,但是看见容启吃这么香,崔尚局也忍不住下了筷子,嘟囔着:“容公子你不会是个托吧……”
质疑的话很快就消失在喉咙里,这猪脚特别软烂,几乎是入口即化的程度。汤鲜味美,没有一丝丝的腥味,反而充满了胶质的弹性。
胡掌柜的小眯缝眼弯了弯,他什么没见过,这反应看来是相当满意了。
婉小姐可真是福满楼的大恩人了,他们这回可是大大的露了一手。
他当即站了出来,解释说:“这道栀子猪脚,取的是栀子鲜花汁液,佐以冬笋、红枣等文火慢炖,才能去腥除味,对于滋补很有疗效。”
食补对后宫来说,太重要了。
没有哪个女人不想保养容颜的,吃药伤身,食补是上上策,既饱口腹之欲,还能补气养血。
就算不用于太后寿宴,能作日后调养身体的膳食也是好的。
刘侍郎犹自逞强:“什么疗效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又没有人证,再好的手艺又怎么样,看这贱物就脏了眼睛,怎可玷污贵人。”
“再好的食材,也是天生地养,您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吸收天地精华,自然是只能喝琼浆玉露了。”杨清婉一本正经的胡说。
“胡搅蛮缠,不可教也。”刘侍郎摇头晃脑,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说教,令人生厌。
“会不会讲话,不会滚出去!”容启直接一拳砸在了刘侍郎鼻子上,“老子忍你很久了,就是李久铭来了,我也敢打,滚。”
这一拳,可谓是倾尽全力了。
鼻血抛物线似的直接喷了出来,刘侍郎身子软在地上,眼泪当即就流出来了。
李久铭是礼部尚书,也是刘侍郎的上级。
崔尚局也冷了脸,真不知道这呆瓜怎么坐上礼部侍郎职位的?
他们吃的好好的,你不吃就罢了,谁还撬开你嘴不成?偏说这是你看不上的贱物,那他们不成了贱民?
所以对于容启的暴力行为,他也乐见其成。
活该,让你嘴贱。
出于幸灾乐祸的心态和医者的本能,杨清婉蹲在地上,凑近察看刘侍郎的状况。
谁知道,他毫不领情,直接破口大骂:“都是你这小娼妇……”
有些人真是捧高踩低的完美代表,明明打人的是容启,但是刘侍郎得罪不起,只能把这份恨意转到杨清婉身上。
都是这个卑贱的女人,若不是她,今天的任务本该顺利完成的。白白挨了一顿打,还是在这么多下人面前,这让一向清高自傲的他如何自处!
杨清婉好笑的退了一步,地上的人涕泪横飞,鼻子已经出现了畸形,估计是鼻子被打骨折了。
想着刘侍郎鼻歪不齐的样子,她忍着不笑出声是真难受。
刘侍郎嘴里仍喋喋不休地骂着,不防又一拳砸下来,这次是嘴巴。
容启松松手腕,“老子最讨厌骂女人的男人。”
同时长舒了一口气,好久没活动了,真爽。
打就要打个够本。
杨清婉挑高眉毛,这表哥嫉恶如仇,还挺不错。
可惜上辈子她死的太早,不知道他是个什么结局。只在接客时听说猎鹰军漠视皇令,堑城门外卸甲被屠二十万,至于容家人如何就不知道了。
两人对上视线,容启诡异的红了脸,挠挠头说:“你可千万别喜欢上我啊,我可不是英雄救美。”
杨清婉:…
想太多了,大哥。
“虽然我知道,我英俊潇洒,但是追我的姑娘从草原排到了苙洲,我很为难的。”
“哦。”
冷淡的回应,容启没有放下心,反而更加纠结了,肯定是被他伤了少女心了,所以才这么冷漠。
在漠北的时候,容启曾被异域女子骑着骏马追了十条街,后来是躲在马队的货车里才逃掉,从此以后他对女人的追逐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刘侍郎被拖出去送往医馆以后,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没有人噼里啪啦的发表意见,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崔尚局这人舌头很刁,他一年品过的菜数不胜数,心里自然清楚这手艺有多值钱。
有方子的没她会做,会做的没方子,这笔买卖做不成才是见鬼了。
用完饭后,崔尚局抹抹溜光的嘴,就和胡掌柜去了隔间。
只剩容启和杨清婉大眼瞪小眼,容太师头微微点着,昏昏欲睡。
尴尬的气氛蔓延,容启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杨清婉一步步向他走来。
“哎哎,你们不是天天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吗……别过来啊。”容启扭过头,抄起一旁的凳子挡在身前。
听大哥说,中原女子最重名节,连脚踝都不能露出来给别人看。
他赶忙闭上眼睛,不能看不能看,万一看了不该看的手腕啊胳膊肘啊,他岂不是要多个小媳妇?
这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杨清婉是强抢民男的恶霸呢。
“还没闭眼呢,能少做美梦吗?”
杨清婉从他面前略过,询问容太师:“老爷爷,我给你看看眼睛可好?”
容太师揉揉脸,侧起脸像是在分辨声音,没有说话。
而杨清婉很有耐心地又重复一遍,等老爷子点头了,才上手拨开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