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企鹅玩偶，在游戏屋里坐了整整一宿。
他们聊了很多很多。
直到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屋内的时候，玩偶在他的怀里四分五裂，彻底离开。
他与周圆圆一起，将企鹅玩偶的残骸拼好，放在大灰狼玩偶的身边。
离开游戏屋后，他仍然在想企鹅玩偶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
它说：“什么是家？”
他思考了很久，依然无法给予对方一个标准答案。
‘家’是什么呢？
它可以是是名词，也可以是形容词。
它可以代指为固定的居所，也可以代指为一种温馨，舒适的情感。
可为什么，它们无法同人类成为真正的家人呢？
就因为它们只是玩偶吗？
玩偶的躯体承载着人类的灵魂，那它们又究竟是人类还是玩偶？
这些问题他都无法给出答案。
离开房间后，他四处寻找，依旧未见桃乐丝的身影。
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懵逼了一整晚的周圆圆缠着他问来问去，启明没办法，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季迟他被传送到三十年前，并且和这些玩偶关系很好？”
“然后玩偶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把他送了回来，为了再见他一面才偷走神明的力量？”
周圆圆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启明沉默着点了点头。
周圆圆有些不理解，事情怎么突然一下变得这么复杂？
他们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来到这个副本想简简单单混个积分就跑，突然就出现这么多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四个玩偶已经碎了三个了，季迟还没有传送回来，它们这三十年来的等待，岂不是白等了……
这……
而且季迟要是回来，看见这一地的残骸，怕不是要崩溃……
想到这里，周圆圆转过身，想回到方才的房间，把地上碎掉的残骸全都藏起来。
启明连忙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你应该知道，他要是看见这一切会崩溃的！”周圆圆不解地说道。
启明依旧是昨晚那副说辞。
其实，他也想把残骸全都藏起来。
反正季迟也不知道，到时候大家开开心心地离开副本不就完了。
但是转念一想，若是季迟抱着满心的期待和思念，兜兜转转许多年，想要再见玩偶们，最后发现最想见的人已经死去了，那样的话，或许会更残忍吧。
他做不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
光门内，企鹅玩偶牵着季迟的手，漫步于风暴之中，四周雷电交加，接连劈在护盾上。
如果没有护盾的保护，或许他很快便会被卷入时空乱流的风暴中，被撕成碎片吧。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问道：“你们不会因此受到伤害吧？”
企鹅玩偶愣了一下，抬起头，纽扣眼看着身旁的人类，小声地问道：“小迟……怎么会这么问？”
季迟想起了之前狐狸玩偶的种种表现，神情凝重地说道：“如果那么容易就能送我回到未来，狐狸它之前不可能会那么抗拒。”
“………”
玩偶看了看他，又别过头，小声地说道：“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但是还好啦，狐狸它只是不想让你离开而已。”
“是这样吗？”季迟还是有些担心。
企鹅玩偶笑了笑，跳起来拍了拍他的头：“没事的，小迟不用担心的，等你离开就能和三十年后的我们重逢了！”
这才打消了他心底的疑虑，继续跟着玩偶，往前方的光门走去。
来到光门前，企鹅玩偶又跳起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一些不舍的话语。
“呜呜……真的不想跟小迟分开。”
“我真的好喜欢小迟，真的。”
“一想到要分别，我就好难过啊。”
季迟回抱住它，小声地安慰道：“我们一定会在未来再见面吧，到时候我们再一起玩，好不好？”
企鹅玩偶乖巧地点了点头，放开了青年。
临别前，它站在光门后，扬起笑容。
它说：“小迟，我们在未来重逢。”
走进光门后，狐狸玩偶正靠在光门上，等待着他的到来。
见他来了，玩偶一把牵起他的手，笑着说道：“走吧，这是最后一段路了。”
季迟点了点头，轻笑了一声，认真地说道：“其实，能穿越回三十年前，遇到你们，和你们一起生活，对我来说，这段旅程真的很开心。”
狐狸玩偶用力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季迟感觉气氛不对，于是又开口问道：“你还在生气吗？”
狐狸摇了摇头，说：“我从来不会生你的气，小迟。”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让青年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因为，我是人类吧。”
“人类不能跟玩偶永远生活在一起吗？”
“嗯。”
这样的话题有些沉重，于是玩偶又重新扬起一个笑容，说道：“那好吧，小迟，离开后你一定要开心，一定要快乐的生活。”
“请你一定一定，不要忘记我，好吗？”
哀求的语气让青年瞬间红了眼眶，握住玩偶的手有些颤抖。
他哽咽着开口：“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们？”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是他永远无法忘怀的美好时光，这一辈子，直至他躺进棺材，也永远无法忘却。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在这个副本里，四个玩偶倾尽全力，给了他一个温柔的避风港。
这或许是他在深渊游戏中，最温暖的一次副本了。
狐狸玩偶把他带到终点，指着面前的光门说道：“去吧，你只要走过这扇门，就回到未来了。”
季迟看向它手指的方向，转过头，朝玩偶说道：“出去后，我就能见到三十年后的大家吗？”
玩偶点了点头，微笑着：“嗯，我们在未来等你，等你一出去，就又能看见我们了。”
于是，它松开紧握着对方的手，放它心爱的鸟儿回归属于自己的蓝天。
纵使心里再多不舍，可它还是选择了放手。
因为它心里清楚，鸟儿总有一天是要回到天空的，它无法挽留对方为了自己永远停留在此。
明明是正确的选择，可为什么，泪水会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它转过身，不让青年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走吧……回去吧，回到属于你的地方，离开我吧。”
不知为何，季迟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茫然地看向玩偶，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门就在眼前，但他却怎么都挪不动脚。
见他还未离开，狐狸玩偶提高音量，说道：“别回头，你做了正确了决定，没关系的，不要回头，往前走，前方才是你应该踏上的道路。”
“可，可是……”
他依旧放心不下。
“没有什么可是的，快走吧，不然我舍不得你，就不让你走了……”
“快走吧……”
见狐狸一直催促自己，季迟也只好往光门走去。
他三步一回头，不停地看向玩偶。
可玩偶却一直背对着他，默默站在原地，始终没有再看向他。
直到人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光门内后，玩偶这才转过身，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刻，用来保护他们的屏障彻底破碎，时空乱流如同刀刃般打在玩偶身上，摧残着它的躯体，将原本完好无缺的身躯摧毁的破烂不堪。
它的灵魂已经被打碎了。
不过还好……它偷取了神明的力量，它还能维持着生命，不让自己彻底死去。
过了好一会，它才缓缓抬起头。
“小迟，我们在现在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