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出之人正是李千安。
大厅二楼,离地高约三丈。
瞬间内力高速运转至极致,快若游隼,空中一个飞速俯冲。
电光火石间,秒至,探手抓住王绩的腰带,轻轻一提,单手环住旁边圆柱,转了半圈轻巧落地,站稳,把人放下。
好险,离地也就三尺许!
他要慢上一秒钟,王绩就得脑袋砸到地上,如西瓜崩裂,神仙难救。
侥幸不死,也怕要摔得重度昏迷成一个高等级植物人。
王绩整个人都吓傻了,哪里还站立得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无血色。
此刻,大厅一楼,二楼的人全都呆住了!
要知道,刚才事发突然,惊呼一片。
很多胆小的,甚至都没来得及捂住眼睛。
此刻,个个瞪圆了眼,张着大嘴。
刚才发生了什么?
有人从楼上坠落,同时听见一声大喝,一道残影。
没有熟悉的“咔嚓”或“嘣”的落地声。
然后就看见坠落之人瘫坐在地上。
其面前,李千安一身白衣,淡然站立。
“哗”
“好帅”
“好个玉面郎君!”
“他从楼上飞身跳下,救了醉鬼!”
“太神勇了,犹如神仙下凡!”
“三丈高啊,看上一眼都会头晕,他居然奋不顾身,舍身救人!”
“怎么做到的啊,真是艺高人胆大,佩服!”
人们反应过来,纷纷鼓掌喝彩,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李千安抱拳,微笑着四下致意。
“千安哥,你没事吧?”
秦怀安吃惊过后,快速跑下楼,忙问道。
“呵呵,我没事。你去找胡姬要点蜂蜜水来给他喝下吧,镇镇心神。”
胡姬在边上听着呢,很快端来蜂蜜水,喂王绩喝下。
过了一会儿,王绩才缓过神来。
“我…我没死?”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但没死,连皮毛都没有伤着半分。
恍如梦中跌落,醒来完好无损。
忙动动胳膊,伸伸腿,摸摸腰身,一切正常。
“王官人,是这个小郎君救了你啊,你真是烧高香了,佛大命大造化大。”
人群中有老酒客认得他,开口道。
众人纷纷附和。
王绩这才细看面前的李千安。
他认得,偶尔还念叨着这个作得一首好诗的少年郎,他还说要请人家喝酒来着。
俯身便拜,“李小郎君,多谢你的救命之恩。王某…”
其悲喜上涌,一时间哽咽难语。
“王学士快快请起。言重了,小子今日来此,特意来遇学士的,咱们起来,坐下说话。”
李千安扶他起来,到旁边空桌子坐下。
围观的人散开,酒肆内渐渐又恢复了热闹。
秦怀安叫胡女上了些酒菜,王绩情绪已平静下来,三人边吃边聊。
“敢问学士刚才是为何事起了争执?”
李千安问。
王绩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道,
“说来惭愧。我来此饮酒,遭胡人索要酒钱,但王某囊中羞涩,请求赊账,容日后相还,奈何胡人不允,出口污秽,我醉意上头,便起了冲突。”
说完,郁闷喝了一口酒。
李千安与秦怀安一听,对望一眼,愣了。
这老兄真是奇葩咯。
没钱还来喝酒,这可不占理啊。
愣神之际,那王绩摇头晃脑,还口吟出声。
“有钱须教饮,无钱可别沽。
来时常道贳,惭愧酒家胡。”
呵,好家伙!
果真是斗酒诗人啊,这喝了酒,酒后惊险,居然还有心情吟诗。
写得倒还应景。
“有客须教饮”,酒肆门大开,来者都是客,见他这个老酒鬼又来光顾,可拒绝不得,胡姬连忙笑脸相迎。
“无钱可别沽”,他可是还差着酒钱嘞,胡姬笑着委婉提醒,老学士,要不你请去另一家吧。
“来时常道贳,惭愧酒家胡。”
哪知他进来道一声,“这次还赊账吧",便痛饮起来。
也不管囊中羞涩否,酒瘾上来实在受不了,乞酒而喝。
喝醉了还发酒疯。
也亏得他是这家酒肆常客,能经常赊酒钱。
想必是实在赊欠的多了,今日胡人索要酒钱,说话难听,他醉意难耐,便闹将起来了。
“学士,你这是欠了多少酒钱啊?”
李千安二人挺好奇。
“前后加起来,估摸着欠有…五斗酒钱左右。”
王绩老脸一红。
卧槽,败家啊!
胡姬酒肆的酒是正宗外来的“洋酒”,比其他本土酒肆卖得贵,“斗酒十千钱”,即一斗酒十贯钱,相当于十两银子,一两金子。
五斗酒钱,那就是五十千钱,五十贯钱。
换算成李千安的前世认知,也算贵的了。
一斗酒相当于二公斤装,一两银子大概是250元,一斗酒要2500元。
败家啊,来喝一次酒要这么多钱,算上下酒菜,没个大几千,搞不下来。
“敢问你一个月拿多少钱?”
“惭愧,我现在只是门下省待诏,月钱折算不过百文。”
李千安听了表示沉默。
秦怀安也无语。
他也好喝酒看美女,但酒量不怎么的,一顿喝半斗酒到顶头了。
这货够狠。
月钱不过百文的人,酒钱欠了五十贯,整整五万文!
而且还只是个门下省待诏人员,相当于待分配人员,吃着皇粮而已,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
还随时可能失业。
怪不得胡人不敢再给他赊账了,这就是个无底洞的酒坛子,再赊下去就是烂账了。
王绩见二人无语的表情,自然知道他们在想啥。
“我二哥是御史台监察史王凝,平时会救济我一些,有时候我给人抄写作诗,指点酿酒也能赚一点。”
恩人小郎君相问,他怎好隐瞒,实话相告。
但那也是杯水车薪,不过区区二百文。
“有个朝中当官的哥哥,店家倒是敢赊给你这么多酒钱了。”
御史台监察史,相当于正八品的官,还算不错。
“唉,是啊。胡人都知道我有这个二哥在朝为官,故我每次来喝酒赊账,他们都痛快答应,胡姬还笑脸相迎,服侍周全。”
“但今日来此,却是翻脸不认人了,冷言恶语,追讨欠债,我哪里能一下子给他们凑出那么多钱来!”
王绩愤然。
“哦?那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我那二哥。”
王绩左右望了一眼,凑近小声说,“因我哥弹劾侯君集有无君之心,遭那长孙无忌匹夫罢了官职。这胡人酒家不知在何处听说了,便不再赊账。”
秦怀安听得半懂,但李千安可听明白了。
毕竟喜欢大唐历史的他,知晓那记载很少的“王凝弹劾侯君集一案”。说侯君集有谋反之心,牵涉到李世民大舅哥,王凝因言获罪,被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罢官外放。
这王绩自然跟着不受待见,胡人知道了这消息,自然也追着他讨要酒债了。
“唉!今日出丑,胡人不依不饶,这酒钱该哪里去凑啊,把老夫卖了也不够!”
王绩万般无奈,喟然长叹,满面愁容,再喝闷酒。
秦怀安听得无趣,坐立不住。
他不明白李千安救了人为何还聊这么多,请其喝酒浪费酒钱。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对王绩的潦倒窘迫可没有多大同情。
他只佩服此人兜里没啥钱还挺能喝,喝得一屁股债。
早点打发走此人吧,那胡玉儿可要出场跳舞了啊。
“呵呵,王学士何须为此事烦恼。不过,你当真要卖身的话,小子把你买下如何?”
李千安大笑,端起酒杯。
“什么?”
王绩与秦怀安同时出声,愕然不已。
王绩:我就那么一说,当真有人买?
秦怀安:什么毛病,李千安要买这个老男人?还买的是个酒鬼?疯了吧!
莫非他有啥特殊嗜好不成?
李千安:这龟儿子,肯定想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