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房间中,听着耳边近在咫尺,压抑着的抽泣声混杂着砸在窗户声的水滴声,埃里克忽然心中涌起了一阵烦闷,那种无处发泄的感觉,像是要把自己的胸腔撑分爆炸一般。
这一路来遇到的重重一切,像是一把刺入心中的鱼刺一般,以为可能早已适应了那种疼痛,可是当有人摁在上面的时候,那股骨鲠在喉的滋味,让自己明白这件事情需要找一个人来分享,来让自己稍微轻松一些。
或许这个最好的分享对象是乔尔,但是最适合的人应该除了艾达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这个自从第一次见面,在巴拿马冷静的面对着当时乔尔装模作样的枪口,那副镇定的模样,绝对不可能是装出来,而且之后她身上总会有一种现在人身上几乎不存在的特质。
那种面对生活的各种不顺心的事情,各种各样的摧残时,依然可以保持难得的激情和那种热忱,甚至在面对当时拿走她手机,害的她变成这副模样的埃里克,依然会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保持着一份客观去对待发生的一切。
埃里克沉吟了片刻,听着那渐渐平息的哭声,而双眼也熟悉了黑暗,可以隐约看到对面的艾达也正看着自己,不由得低头看了看睡的正香的爱丽丝,伸手轻轻拍了拍,然后走下床赤着脚走到角落的沙发处挥了挥手。
双手轻轻捏着沙发上艾达的肩膀,感受着那慢慢放松下来的身体,埃里克开口轻笑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
“故事?好吧,希望是一个有感而发的故事”。艾达撇了撇嘴,以为埃里克又想像以前那样,用另一个话题岔开他们之间的谈话,不由的开口说道,“不过埃里克,这一次我们真的得谈一谈了,毕竟现在我们的情况和之前不同了,爱丽丝还小,我不想她失去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你明白吗”?
看着艾达有些红的眼眶,正努力耸动着鼻子,尽量不让泪水从中涌出来,埃里克心中一沉,确实如她所说,爱丽丝还很小,需要在一个还算稳定的情况下,才能健康的成长,如果缺少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陪伴,或者说更严重一点永远的失去他们,那无疑是一个不敢想象的灾难。
伸出左手露出手腕上那道如同蜈蚣般的疤痕,或许当时条件所致躺在浴缸中的自己并没有及时被送到医院中,乔尔简单的缝合及时给自己止了血后,才被送往了医院,所以这条疤痕更像是一个刻骨铭心的纹身一样,时刻在提醒着他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看着艾达有些疑惑的眼神,埃里克半蹲在地上,双手放在艾达膝盖上,抬起头盯着那张迷茫的脸庞开口说道,“我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对于孩子来说最珍贵的应该是什么。
并不是所谓优渥的生活条件,漂亮的衣服精致的食物还有出入豪车之类的炫富行径并不是最珍贵的。
最珍贵的是来自父母的陪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榜样”。
说着,埃里克伸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将那个手腕上的伤口毫无顾忌的露了出来,开口笑道,“你觉得我怎么样,承受能力抵抗力应该都算可以吧”。
“嗯,确实如此,不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你确实在这方面比许多人要强”。艾达点了点头说道。
埃里克干脆直接瘫坐在艾达面前,像是卸下了所有伪装,根本不在乎任何形象的坐在那里,苦恼的伸手揉了揉如同鸟窝一般的头发,轻叹道。
“我几乎很少见弗利先生和克劳馥女士,嗯,对没错就是我的父母,他们给了我在别人眼中很羡慕的生活环境吧,而且最珍贵的是他们同样给了我,嗯,在那个时候不应该有的自由。
而乔尔你也看到了,他可能算是一个很好的伙伴,很有责任心的一个托付者,可是他绝对不算是一个好的教育者,因为他本身并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嗯,或许说不太合适,至少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完全不懂应该怎么教育我,而且他身边所谓的朋友也大多和他一样。
没有一个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甚至连最基本的做人处事我都不太懂,没有去上过一天学,你知道我从记事起每天面对的都是什么吗”?
说着,埃里克不待艾达回答,更像是自问自答一般,脸上露出了一丝回忆,他慢慢的抛弃了自己的顾虑,既然接下来的人生像是接力一样,自己从那个早已割腕的埃里克手中接过了棒,而且现在有了新的生命延续,终于,他在爱丽丝身上觉得自己并不是完全的雀占鸠巢,但是那段并不属于自己的经历,也是完完全全的存在的,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自己,所以自己也不能敏感点将那段经历从记忆中抹去。
“我每天起床就接受了那个年龄不该有的体能训练,看看我身上,这就是别人多羡慕的生活”,说着,埃里克直接脱掉身上的睡意,除了当初在喜马拉雅山脉留下的狰狞的疤痕,仔细看去上面还有很多并不容易发现的疤痕,更像是摔出来的。
“你能想象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面对着成人都很难爬上去的攀岩墙,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要在规定的时间中爬上去,否则根本不会有什么休息时间。
这不是说乔尔不爱我,不心疼我,只是他不懂,他觉得这样是对我好,对我负责,可以让我以后可以多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就是这么简单。
而当时功成名就的沃森夫妇他们实在是太忙了,忙着去演讲,去对那些可能自己永远叫不上名字的陌生面孔,传授一些客套的人生,忙着去寻找那些不知道埋在那里的遗迹,这也不是说他们不爱我,只是他们觉得这样会让我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是该死,谁问过我,谁问过我到底开不开心,快不快乐,我不是矫情,每个人都很辛苦,都活的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可是谁是真正的关心呢,总想把自己认为对待思想强加在别人头上。
可是结果呢,还真是个笑话,他们眼中坚强的儿子,沃森家族延续的继承者,竟然在他们出事后,第一时间并没有想着去追寻其中所谓的真相,而是在法院中,当法官锤子敲响的那一刻,宣判了一个近乎耻辱的决定。
这个内心实则不堪一击的家伙,选择躺在诺丁汉乡下那个散发着霉味的祖屋浴室中,躺在舒适的浴缸中,用裁纸刀在手腕上来了一下,选择了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