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雨水终于停歇了下来,压迫的乌云尽数散去,和风带着湿润的气息拂过这片宁静的土地,阳光直射地面,带来新一天的勃勃生机。
鸟儿欢腾的嬉闹在天际,从安玛城的上空划过,成为这块伤痕累累的城邦之内,唯一的欢乐旋律。
新生的绿芽从松软的土壤里探出脑袋,颓败的城民走出门外,正好迎上温和的阳光,映照在脸上,泛起了片刻的欣慰。
安宁睁开眼帘的时候,已经是躺在了自己的房间,身上是换好的干净衣裳,微微挪动身形,手边却是忽的触碰到温热的阻碍。
倾斜眼角,目光所至,一个灵动可人的脑袋正趴在床沿,酣然入睡。
轻轻扬起唇角,安宁轻柔的起身,靠坐在床头,动作极其小心,生怕惊扰了少女的美梦。
此番熟悉的画面,亦如当初,刚来这个神奇的大陆时情景一般。
“咳咳~”
胸口泛起一阵气涌,安宁极力的压制着动静,将咳嗽的声音降到了最低,但即便这样,仍旧是引起了安冉的觉察。
慵懒的抬起半张脸蛋,将惺忪的睡眼抬起来,朝着床榻上看了一眼,继而猛地一个激灵,正起了身子。
“安宁哥哥醒了!?”
“嗯~”安宁泛着苍白的嘴唇,轻和的点头应道。
“安宁哥哥,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冉冉都急死了!”
俏皮的声影扑通一下子钻进了安宁的怀中,娇小的双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胸膛,柔顺的秀发,被均等的分开扎成了两条大大的马尾,着实可爱。
安宁浅笑,手臂轻轻的拍打着安冉的肩膀,柔声道:“冉冉乖,不哭了!”
少女的柔嫩内心,愈是这般温柔相待,就愈是显得情不能所以,原本还只是在眼眶中打着转的泪水这一刻再也安耐不住,夺眶而出。
耳畔回荡着少女惹人爱怜的哽咽,一切都如初来那天,但安宁知道,有些事物再也不会如这般重复的了,因为那些已经从这片大陆上永远的消失了。
正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缓缓逼近,随着脚步的愈加清晰。
周身猛地一怔,安宁眼眸晃动的朝着房门处看去,犹记的那一天,安如山便是这般仓促的丢下了手中的要事,来到了房间。
目光所至,一个身形魁梧,神态威严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房门外,寂寥的眸子里短暂而起的光亮,便是再次泯灭而下,安宁稍有些前倾的身子,便是缓缓的回复了靠坐的姿态。
自嘲的咧嘴浅笑,轻摇着脑袋。
他知道是自己多想了,那些记忆,是真实的,并非一场梦,虽然他极力的想让那些记忆变成一场梦,一场噩梦,但这些荒唐的言辞终究是骗不过自己,事实就是事实,真真切切的事实,他发生过,也不会更改。
安如山,安家的族长,安玛城的城主,那个伟岸威严的男人,那个慈祥和瑞的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
“小子,醒了啊!?”
门外魁梧的身形,稍作顿挫之后,迈入了房门,行至跟前,凝望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安宁。
“大叔~”
“下那么大的雨,一个人跑到后山之上,简直是胡闹!”
安宁微抬脸颊,目光正视着前者:“大叔,是你将我带回来的吗?”
“我可想不到你小子会跑到那种地方去了!”安康连忙挥了挥手“是小冉冉和我们说你可能会在那里,然后鲲遥那小子,就立马没了影,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肩上便是扛着个昏迷的你!如若不然啊,你就要被活埋了!”
“原来如此”安宁低声应道,而后将目光温情的投向床沿的安冉,惹得少女娇羞的脸颊泛起一阵绯红。
“那个家伙呢?”停顿片刻,安宁问道。
“嗯!?谁?你说鲲遥?”安康应道,而后看到前者轻柔的点头应答,便是再次言道:“他在城中帮忙呢!现在整个城市一片萧条,各处都继急需建和修复,人手紧缺。”
言闭,又是意犹未尽的在心中回味一阵,很是欣赏的感慨道:“鲲遥那小子也确实是够意思,每隔一个时辰都要来看你一次,两天前,事务繁杂,实在走不开,他还特别叮嘱下人们,只要你醒过来,就立刻通知他!”
“两天前!?”安宁浅浅的皱了皱眉。
“大叔,我......昏迷多久了?”
“呵~”安康浅笑的应道:“你小子啊!唉~大雨天的往外跑,到现在为止,都已经躺了有五天半的时日了!”
“五天半了吗?”安宁沉声应道,嘴角毫无征兆的扬起了一抹极其隐匿的弧度。
“都已经过去五天多的时日了吗?”
五天前,那些战斗的场面,在脑海中清晰的映现,不禁令人心生唏嘘,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让人措不及防。
目光再次游移到床沿,目光于水润的眸子相遇,温热的手掌便是自然的抚弄着对方可人的脑袋。
“冉冉在这里也是守了五天多吧?辛苦了。”
银铃般的嗓音清脆的响起,安冉甜美的弯着眸子,如皓月一般迷人,细长的睫毛泛在其上,很是醉人。
“只要安宁哥哥能够醒过来,冉冉一点也不辛苦!”
安宁浅笑,不再言语,静默的抚弄着少女的青丝,而对方也是欣然接受,很是享受这片刻的温情。
经过这一次的变故,安宁深刻的感觉到了这世间的变幻,对这些本就不多的,从始至终对自己都不抱有异样眼光的人,更是倍感珍惜。
生命是脆弱的,有时候,我们对自己所拥有的可能并不会加以珍视,那是因为,我们从未有想过,失去他们的那一天。
但明天和意外,有时候确实是人为不可控的,没有人会知道明天,甚至是下一刻下一秒,会发生些什么,有可能还未做一个正式的道别,便已是最后一面,从此天人两相隔。
昏迷中的时日,安宁的脑海内,不止一次的重复着与父亲的最后一面,那匆匆而别的最后一面,是多么的随意和简短。
......
“大叔!”安宁忽然回过神来,轻和的说道,以他现在的身子,暂时还不能让他大声说话,但声调虽小,语气却是异常的坚肯。
“嗯!?”安康顿了顿声,同样从悲痛的回忆中醒悟过来。
瞳孔之内缓缓的恢复了往日的那般清澈,如星辰般璀璨的光亮,正视着对方的眼眸,安宁道“我想,我知道我要守护的是什么了!”
“哦!?”安康沉声,肃然的脸颊上浅显的泛起一抹释然的微笑:“是吗?”
安宁点头示意,紧抿着嘴唇,虽气息尚若,但神色却是无比的淡然和肯定。
“守护我所珍惜的人,哪怕付出生命,也决不让他们受到半点伤害!像父亲那样,成为所有人心中的精神支柱,这就是我的剑道!”
安康满意的点了点头,甚是欣慰的呼出一口浊气,继而侧身看向窗外愈加明亮的天色,心中暗自应道:“老爷子,您都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