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色下,昏暗一片,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
这场细雨似乎对安玛城有着别样的喜爱,淅淅沥沥的持续了好一阵子,依旧是连绵不绝的落在这片浸满悲伤的土地上。
悼念仪式结束后,谢龙城便是带领着城民开始修建被破坏的建筑和设施,虽说是修复,但却丝毫看不出半点欣欣向荣的气氛,人们默不作声的操持着各自手中的活计,面无表情,形同傀儡。
这场突如其来的骚乱,给整座城市带来的,不仅仅是物质环境上的破坏,更多的则是心灵摧残,尤其是在人们心中最大的支柱,安如山倒下之后,其效果显现的更甚了几分。
房子倒了可以再建,人心若是倒了,却是很难再扶起来。
安如山的离世,犹如一颗巨石,落在了所有安玛城民的心中,将往日的那些平静祥和,顷刻间砸的支离破碎。
人们机械性的重复着手中的动作,他们是茫然的,因为在他们的心中,并不知道,这些被毁坏的建筑,修复完成以后,又该何如?
曾经的亚特兰州第一城邦,现如今变得如此凋零,谁也不敢保证,某些心怀不轨的势力,不会趁着这样的时机,前来捞一些油水填填肚子。
若是真的有外敌来犯,以安玛城现在的格局,几乎是毫无应对之力,任人宰割。
谢龙城看在眼里,对这样的局势自然是看得透彻。
待修复工作完成之后,该由谁来接管大局?如何重振安玛城往日荣光?如何从新建树起城民的希望和信念?
这些问题,无疑是眼下最为关键的,只要尽快的将这些难题解决,安玛城才有机会重复往日的辉煌。
如若不然,这个曾经繁荣一时的城邦,可能真的要就此掩埋在历史的黄沙之下,逐渐落寞下去了。
而眼下,谢龙城年事已高,加上他自认为没有安邦之才,而安康生性散漫,受不得约束,对于此事也是连加推辞。
故此,这件事情便是成了当下十分棘手的一件事情。
......
朦胧的细雨映衬着薄雾笼罩的山峦,如同一幅唯美的水墨画,宁静悠然。
雨幕之中,一个萧条落寞的身影,静默的行走在安玛城的街市上,浸满雨露的秀发,贴在俊朗的脸颊上,雨水滑落在他修长的睫毛上,如珍宝般晶莹。
站在凉风习习的空旷街市中央,安宁神情木然的呆望着前方,脑海中的记忆清晰的回荡在眼前,很是真切。
那一日,从谢府归来,得知谢鲲遥赠给了安宁一枚聚灵丹,安如山在这里发出畅快自在的浑厚笑声,惊醒了角落中熟睡的野狗和枝头的群鸟......
站在剑技场内,昂首仰望着那已是惨败不堪的高台之上,在那里,安如山曾热忱激烈的关注着自己的赛事......
回到安家,站在大堂之内,看着空荡荡的长桌,在那个正上方的位置,安如山曾无数次宣布早宴的开始与结束......
站在大堂后方的书房,安如山曾在这里和安宁交谈要事,也曾驻足而立,聚精会神的关注着那片竹林,很是神往......
站在安家的御剑阁下,安如山曾在这里,轻和的抚着安宁的脑袋,说着不要勉强,不管结果如何,安全最重要的温馨话语......
站在练功房内,安如山曾费解的看着安宁手中握着的《浮挑击》笑骂着训斥他毫无追求,成天看一些没有用的东西......
最后,安宁独自一人,来到了后山,那片竹林之内......
茂密的竹林遮住了连绵不断的雨露,在这片翠绿的空间内,竟是毫无半点积水,但湿润的风息却是不可避免的形成阵阵阴凉的寒风,席卷而过。
风息掠过安宁湿润的衣裳,造成彻骨的寒凉。
安宁周身之上,已是毫无半点温热,但却依旧未曾止住其步法,他脸色苍白的注视着前方,那愈加靠近的终点,眼神之中毫无半点光彩。
终于,又行至数步,眼前的小路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地带,没有了竹林的庇佑,雨水在这一块再次汇集,形成一个个深浅不一的低洼。
“延长呼吸的深度,补充周身筋脉强度”
“切记,心神在,则生!心神灭,则亡!”
“呼吸不要乱,控制好节奏!”
“补给筋脉韧性,护住心神!”
“不要慌!冷静下来!”
......
往日的画面,逐一浮现在眼前,父亲的声声教导,毫无退却的清晰印刻在耳畔,久久回荡,甚微真切。
“父亲!”
安宁不由的叫了一声,而后却是猛地一怔,木然的瞳孔之内惊兀的出现一丝惶恐,是那种万般无助的惶恐,无措。
脑海之内犹如一道惊雷划过,安宁顿挫的回过神来,煞白的嘴唇微启,眼前的那些影像顷刻间化为虚无。
“父亲!父亲!!!”
竹林之内,忽的扬起洪亮凄惨的哭喊声,响彻天地,撕心裂肺。
雨越下越大,将这般引人悲情的哭喊淹没而下。
湿润微咸的雨露如溪流一般在安宁的脸颊上奔腾流淌,安宁再也无力支撑落寞的身体,整个人如卸了劲一般,瘫坐在地上,深陷泥土之中,任凭雨水拍打着自己。
“父亲!!”
......
一遍又一遍的高声呼唤,回答他的却始终只有杂乱如麻的雨水声......
寒风呼啸声......
云层间的闷雷声......
风过竹林的沙沙声......
......
痛!
安宁只觉得胸口一阵刀绞痛,像极了一把剑刃刺入心脏,而后旋转剑身,在哪伤口之上死命的扭转数圈,让人难以忍受。
酸!
安宁的鼻头和心间,在疼痛的底层,清晰的泛起一抹孤寂的难以形容的酸楚,这一刻,他知道,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
安宁痴痴的傻笑着,他不明白,这种感觉应该怎样来表达,先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突然有一天,就永远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出现......
安宁觉得自己都不曾做出过半点的准备,来接受这种事情的出现,但这种事情,谁又能料得定呢?其本身就是来的突然,任谁也预料不得!
安宁的哭泣,如同这场雨水般,根本停歇不下来,只会愈加剧烈。
到最后,他连跪着的力气都没了,只觉身前一软,整个人便是扑倒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他挥动着松垮的臂膀和绵柔无力的拳头,捶打着地面,已经分不出,脸上的那些是泪水还是雨水。
曾经,他是个孤儿,在地球的时候......
后来,他意外穿越到了寰宇大陆,就此便是沦陷在了这位父亲温润慈祥的父爱之中,越陷越深.......
他曾经欣慰自己的这些突然的拥有,但现在,他痛恨命运这样的安排。
因为,获得之后的再次失去,远比一直都不曾拥有,来的更加让人痛心疾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