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在的心哐哐乱跳,后怕地摸摸自己的下巴,乖乖地给张春梅打手电照亮儿。
张春梅很快打好水,一手一个,将水桶拎到井台下面的平地,拿起扁担两边一勾,勾住水桶梁,钻到扁担下面,双腿一直,就将两桶水轻轻松松挑了起来。
林自在下了井台,跟在她后面照路。
张春梅挑着水,走路十分有节奏,扁担在右肩,她的左手就前后摆动,换到左肩,右手就摆动,步子不大,但步频很快,林自在一路小跑地跟着。
一口气走到大拐弯,她们停下来歇了一会儿,林自在看看手表,七点四十,挑一担水,来回就得将近一个小时,要是排队就会更久。
以后要是轮到自己挑水可怎么办?
“哟,你家真趁钱,还给你买手表了!”张春梅羡慕地说,“哎你摘下来我试试看。”
林自在顺手摘下递给她,张春梅戴到左手腕上,有点紧,但还是翻来覆去地美了一会儿,还给了林自在,“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我才能有钱买块手表。”
“不急,好日子在后头,手表自行车房子票子,你都会有的!”
“真的啊?”
“当然真的,比珍珠还真!”
“哈哈哈哈!”张春梅哈哈大笑,在夜空里传出老远,惊得路边大杨树上的鸟儿扑棱棱飞起好几只。
她捂住嘴,小声说:“你这人真有意思!明天嘎地我帮你!”
林自在笑了,也小声说:“你更有意思,下回你做饭我帮你!”
林自在把手电筒交给张春梅,试着挑了一下扁担,两只水桶如同焊在地上,纹丝不动,张春梅笑得前仰后合,“快拉倒吧,你还没两桶水沉呢!还是我挑吧!”
前面有个手电筒光在晃动,走近了,张春梅打了声招呼,“马爱军,你去挑水啊!”
“嗯!你也挑水啊。”双方都说了句废话,擦肩而过。
到大下坡,又遇上两个提着煤油灯出来挑水的生产队员,看来大家都是知道早上排不上号,都赶在晚上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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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终于进了女知青院子,张春梅说:“把大门插上。”
林自在依言插门,其实这松垮垮的大门,稀疏的杖子,真想进来并不难。
两人悄悄进了二门,林自在挪开沉重的木头缸盖,张春梅把水倒进水缸,出去把水桶扣到院子里,扁担竖到墙根下,就在二门口招呼林自在,“走,上茅楼去!”
“好。”
忽然小屋门口挤出两个脑袋,小声喊:“等等我俩!”
是刘文静和陈招娣,俩人带着点哭腔说:“你俩咋才回来啊,憋死我了!”
“胆小鬼!”林自在笑着说。
四人鱼贯进入菜园,等出来时,陈招娣已经哕得不行。
张春梅嗤了一声,“上海人不拉屎吗?”
陈招娣小声说:“我们都是用马桶的。”
“那不一样?区别就是马桶里的屎比茅楼里少一点呗!有啥大惊小怪的!你要在路上看到老牛拉屎,噗的一大滩,还不吓死!”
陈招娣有点怕张春梅,急忙回了小屋,眼泪汪汪的。
刘文静笑她,“哟哟哟,我还头回看到有人被屎吓哭的。”
陈招娣打了她一下,“我是恶心哭的好不好!”
“好好好。”
林自在用凉水洗了脸,擦了脚,那边两人已经睡着了,也是,陈招娣一连坐了几天火车,肯定是累坏了。
睡到半夜,林自在忽然惊醒,她发觉,有两只小老鼠从北炕角一个小洞里探出头来,个头只有食指长短,窸窸窣窣地奔着炕边的饭盒而去。
林自在寒毛都竖起来了,她不怕老鼠,只是觉得恶心。眼见它们直奔二米饭而去,她硬着头皮意念成束,决定轻刺一下,吓唬回去就行,免得陈尸炕上,还得收拾。
吱一声,前头稍大的老鼠被刺后,飞快地原路窜回去,后面更小的那只,应该是未成年就出来工作,就像此时刚插队的初中毕业生们,它也吱了一声,却慌不择路左一下右一下,直接窜到了饭盒里,洗了个黄瓜汤澡。
林自在顿时扶额。
小老鼠扑腾挣扎,哐啷一声饭盒扣到地上。
“啊!谁?”刘文静和陈招娣也都醒了,陈招娣的声音都是抖的。
刘文静摸摸索索划着一根火柴,点亮了蜡烛头,举着朝地上看,只见饭盒扣在地上,湿漉漉的小老鼠伸出小爪子掀起饭盒,钻了出来,“吱吱吱~”,它似乎还回头看了三人一眼,就嗖嗖嗖顺墙角上了北炕,钻到西北角的炕洞里不见了。
“老鼠!”
“哎妈耗子!钻炕里去了!”
“啊!!!”三个女生都尖叫起来,包括林自在。她终于看清,老鼠跳进去的饭盒,底部贴着一块橡皮膏,写着一个孟字,正是她的。顿时,她觉得这个饭盒就跟那泡了尸体的水井,一样一样滴!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蜡烛早掉到地上熄灭了,刘文静一把抱住身边的林自在,陈招娣也在另一边抱住了她,三人此起彼伏地叫着。
“咋地了!”张春梅在外面推门,没推开。
林自在毕竟冷静一些,恶心劲儿也过去了,她下地穿鞋开了门,却觉得鞋子里莫名毛茸茸的。
“咋地了?”张春梅拿着手电筒进来,照的林自在睁不开眼睛。
“两只老鼠!”
“哪儿呢!”
“钻炕角里了。”林自在指指北炕的角落。
张春梅用手电照了照,出去找了块小砖头,塞在炕角,“瞧瞧你们仨的出息,谁家还没个耗子啊,行了,睡觉吧,明天再说,困死了。”说完就出去了。
男知青院子那边也拿手电筒晃着这边,张春梅又出去说了两句,才回来睡觉了。
夜深人静,,只有点点星光闪烁。
两只小小老鼠,把仨人吓得睡不着觉,总觉得老鼠还会再出来,最后还是林自在,把剩下汤饭都拿到灶台上,盖上了盖子。至于她自己的饭盒,则是用脚踢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