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晚上,李果子早早就睡下了,八月初四丑时李果子就收拾一新坐到马车赶到考试院门口。
跟上次一样,门口早就排起了长队,不过这次院试的人要比上次多上不少,毕竟以前落地的都来了,李果子找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学政已经开始唱名了,这次上天保佑,没有发生跟上次一样令人心惊肉跳的事情。
不过这次考前搜身又严格了很多,之前要求考前沐浴,而且每个人脱掉的衣服都被搜子细细翻看了一遍。
进了考场,李果子领到自己的考篮,不过这次考试院里卖的饭食丰盛了很多,有大米,馒头,铜锅子,炭,小菜,艾草,竟然还有考帘!当然价钱贵的吓人!一碟小菜就要五十文!
李果子简直大开眼界,官员们为了赚钱简直无所不用啊,这么点机会也不放过!不过为了这艰苦的六天能顺利的撑下去,李果子还是花大价钱买齐了东西。
走过长长甬道,李果子深呼了一口气,按着座号找到了位置,谢天谢地这次不是臭号,离得茅厕还远得很,话说李果子考的这几次试里,这次的位置是最好的。
拿到考卷之后,李果子没有急着翻阅题目,反倒闭上眼细细回忆了一番自己这么多年学的东西和考试需要注意事项,随后李果子才开始答卷。
首页是填履历处,李果子把自己祖宗三代的名讳、存殁填明,然后写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最后才简单介绍自己,填写了身家清白,身中面白无须的字样。
第一场两文一诗,两文都是与史论有关,甚至还有一题跟西北蛮族有关,李果子来之前没少看这方面的内容,因着这几年跟北方的大月国关系越发紧张,护国公不断练兵,房明远也略有耳闻,所以他也反复出过类似的考题。总的来说,李果子两篇时文答得比较顺手。
至于最后一题赋诗,是关于月亮的,虽然简单,这题目都快要写烂了,可是说要出采确是很难。李果子思考了很久,在脑子里翻遍了自己以前积累的典故,在草纸上打了许多腹稿,才下笔。
第二场一文一诗,三天两夜过去李果子脑子里有点混沌,有些拿不准这句话到底是出自哪里,这才陷入了困境。
李果子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干脆躺下便睡。虽然这次自己准备充足,还弄了艾叶熏蚊虫,可是天气热这事是免不了的,晚上一点也睡不好,正就着这点睡意好好休息一下。
没成想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被夜里的大风吹醒。李果子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水打到自己脸上,一下子就清醒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抢救自己的答卷,把他们细心包好,放到考篮李。
李果子上次没有遇到下雨的情况,这次才感受到先生说的屋漏偏逢连夜雨,李果子的号舍还算好的只是物角有点漏雨,有不少考生都是正中间漏雨,所以夜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不过李果子从新挂好考帘,窝在那两块横板上倒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天就晴了,李果子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连记忆都清晰了很多,突然间灵光一闪,“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义”这句话出自《周易系辞下》。
李果子突然就联想到北边的坊市,我去,这考官出题还挺结合实际的。想玩就爽快的打好了草稿。
可能是前四天考的太顺利了,在第五天,李果子遇到了困难。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已经有几位考生中暑被抬了出去。李果子也觉得自己有点中暑,身上不断发冷,身上不断冒冷汗,头也有点晕乎,可是还有一天一夜才能考完。
李果子只能拿手不断按摩自己的太阳穴,外加使劲喝水,并且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眼神,把自己的衣服脱得只剩下一件底裤,拿着衣服沾着水使劲擦自己的身体给自己降温。就连来回巡视的考官和士兵都站在李果子的号舍前边打量了许久。
虽说李果子的做法有点囧,可是确是有点效果,好歹坚持到了第二天下午。最后的赋诗,李果子凭着自己晕晕乎乎的脑袋勉强凑了四句,典故和平仄倒是都工整。再三确定了自己的格式正确,没有犯规和不合程式之处,李果子就收拾考具自己掮着大考篮去至公堂上交卷了。
那位考官竟然还对李果子有印象,看了李果子一样,“好了拿着照出签快出场吧!晚了身体受不了!”
每年都有不少考子,考到一半体力不支或者因为生病被抬出考试院,也有很多考子死活不出考试院的,病的快要死了还要爬到考案上死活不出来,一般这种考子都会命丧黄泉。所以每日都会有不少学子的家人守到考试院的门口,每抬出一个人来,都会围上来,就怕是自家的人。
当然门口候着的人里也少不了大夫,每年因着都有不少考子死于科考,所以知府发话让每个医馆出一到两名大夫到考试院候着,以便于救治。
李果子虽然没有被抬着出来,可是也是步履蹒跚,被人扶着出来的,依然被人围了个满怀。
“让让!让让!”那名大夫好不容及突破重重人群挤了进来,来不及整理散乱的鬓发,就看到李果子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快散开!这位考子病得很严重!”
李果子确实被围上来的人群弄得喘不过气来,胃里一阵翻腾,污物上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李大明一挤进来就看到李果子弯着腰吐得吓人,一下就被吓坏了,立马冲上去扶助李果子,“果子,你这是怎么了?大夫!大夫!快给我儿子看看啊!”
“正看着呢!你别吵吵,把他平放下,让这人散开些!”那大夫皱着眉细细给李果子把脉,本来天就热,人也多,周围也嘈杂得很,这下听到李大明对着自己吼就有点心烦。
“米通,带着这位大夫跟我走!”李大明看到这里连个遮阳的地方也没有,就算平躺下也没有多舒服,微微一转头就看到旁边有一家酒楼,就一把把李果子背起来,两三步就冲出人群,到了旁边的那家酒楼里。
进到酒楼里,李大明直接就把李果子放到地上,“大夫,我儿子这到底得了什么病?”
“热症!”那大夫也不含糊直接招呼小二,“小二打盆凉水来,给这考子擦洗一下!再弄点水来给他灌下去!现在我开好药方子,你让人去拿药!”
李大明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大夫还要准备些什么?”
那大夫在一边走笔疾书,听到这话微微一顿,“这病说白了就是热的,要卧床静养,要是有条件的话就弄点凉水让他泡泡,多给他拿扇子扇扇风!”
“好好!”李大明担心的望着李果子憔悴的样子,“那大夫他这病严重吗?能不能把他挪到租住的房子里?”
“只要多加休息就没有大事!恩,一会抬着他回去就行,注意给他遮着点太阳就好!”那大夫看多了这种事,也很明白当爹娘的苦楚,倒是和颜悦色了很多。
就在李果子泡在木桶里降温的时候,陆瑶也在陆家急的上蹿下跳的,“什么!?你说什么?岁昌他病了?病的严重吗?”
李果子这几天下场,陆瑶日日都派人盯着考试院,就怕他有点意外,前几天都没事,没成想最后一天听到这个消息。
慌了手脚的陆瑶换了男装直接翻墙偷着跑了,连陆百里派来看守的人都没有拦得住。
陆瑶跑到一半,想起自己这么跑过去肯定能撞见岁昌的爹,这样对以后不太好,就匆匆往国公府跑,正好在国公府的大门那碰到了鲁尚,“表哥,怎么办?岁昌他病倒了!”
鲁尚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热的满头大汗的陆瑶,又抬头望了望天上大大的太阳,点点头,“我也知道了!正打算去看看!”
“真的?那带上我!”陆瑶一把抓住鲁尚的袖子,着急说道。
“行,你先去梳洗一下!”鲁尚叹了口气,点点头,“你不要太担心,我已经打问过了,岁昌他并没有什么大碍,大夫已经给他诊治过了!”
陆瑶这个时候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的都快哭了,听到这话才算放下了一点心,拿袖子往脸上一抹说道,“不用梳洗了,再怎么样也是会脏的!”
鲁尚看到陆瑶这粗鲁的样子,心里一阵叹息,表妹这样明显把李岁昌那家伙放在自己心尖尖上了,要是以后两人成不了,她该何等的难过!
鲁尚想罢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手绢,给陆瑶细细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珠,又给他整理了一下他的束发和衣衫,“恩,好了,咱们还是骑马吧!能快点!”
一路上陆瑶马骑得飞快,吓得鲁尚在后边胆颤心惊就怕她出个什么事,好不容易到了李果子住的屋子,鲁尚才能擦擦自己额头的冷汗。
“表妹,你慢点!”鲁尚只能小声喊道,“咱们一块进去!一会见到岁昌他爹的时候你惊醒点,可不要露出马脚来!”
可是这话说跟没说一样,陆瑶一进屋子就不受鲁尚的控制了,神情激动得很,鲁尚只能在边上替她遮掩一二,两人奇怪的样子倒是弄得李大明摸不着头脑,只能带着他俩去李果子住的屋子。
“岁昌,你没事吧?”陆瑶进去还没注意到李果子身无寸缕的状态,然后才看到木桶里的李果子,立马就大叫一声,“啊!你!!”
不止鲁尚被眼前的一幕震到了,连李果子晕晕沉沉的头脑都被陆瑶这声大喊弄得清明了几分,双手捂胸做震惊状,“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
陆瑶捂着眼羞得都不敢抬头,“李岁昌!你这个流氓!”
“流氓!?我?”李果子不敢置信这人竟然颠倒黑白,倒打一耙,“明明是你看光了我,还说我流氓!?”
“你!你!”陆瑶本来就羞得不行,这下脸更是红得滴水,连话都说不完整。
“喂!喂!你俩眼里还有我吗?我是不是不存在,所以你俩都看不见我!?啊?”鲁尚很快就理清了这件事,插科打诨道,“陆兄,你回过头去,站的远点!非礼勿视!”
陆瑶想要逃出去,可有舍不得,只能红着脸躲到一边,“岁昌,你的身体怎么样啊?”
“没事!好多了!”李果子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很不好意思,只能把身子使劲往桶里缩,“你放心,我现在好多了,药也喝了,高热已经退下去了!”
“咳!咳!既然对你身体有好处,你继续泡着吧,别起来了!”鲁尚站在这里也很囧,为毛自己要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这里,为毛他们俩都不搭理自己!?好嫉妒哦,怎么办!?
鲁尚看到李果子还想从木桶里出来,翻了个白眼,“怎么还想让我把你看光啊!说完重要的事情我们就走了!一个大男人赤身*的有什么好看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尤其小声,不过陆瑶倒是耳朵又红了很多。
“你身体没事,那你考的怎么样,有没有影响?”鲁尚算是三人里最先想起这事来的。
李果子沉默了一会,倒是把鲁尚和陆瑶的心都提起来了,“恩,幸运的是我是考最后一场的时候得了病,最后那首诗虽说做的略微不尽人意,但是应该也能看!”说着就把自己做的诗背了一遍,“你俩觉得怎么样?”
“作的不错!算了,等你身体大好之后,我再来寻你!到时候你把你的作答默一遍!”鲁尚越想越不妥,觉得还是强行把陆瑶带走的比较好。
陆瑶该问的都问到了,听闻这句话,如蒙大赦,拉着鲁尚头也不回的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