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江离虽说不是广交天下,也是人脉广泛,戏院邱老板都跟他称兄道弟,按说朋友对他来说,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朋友,当然是朋友啊!”芍药哈哈大笑,一巴掌挥过去打在江离的肩膀上,爽朗道:“江离,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有福同享,肝胆相照!”
这哥们够意思!芍药心里对江离的好感瞬间提到了友好,以前的不愉快已经皆都抹掉。
下午,城西大街上,商贩各自躺在摊位下休息。
算命摊子推到了枫树下,可爱的小道长正躺在叫花子的腿上呼呼睡着。
叫花子百无聊赖的靠着枫树,低垂着眼帘,听着隔壁茶馆里的人扯着家长里短,达官贵人的八卦。
“那李师师昨日出现在大相国寺,跟畅听戏院的戏子徐艾青相谈甚欢,两人施用巧计戏耍了吴公子的儿子。”
“听闻李师师之前受了情伤,看破红尘,要去寺庙出家,多次被长老婉拒。那么个绝代佳人,怎么就一心要出家?”
“可听说李师师跟当今天子有段情缘,碍于宫里的规矩不能入宫为妃,也许是这世上也没有谁能配得上她了。不如出家图个安心。”
“你们不觉得那个徐艾青最近越来越厉害了,跟李师师搭上线,还给她做了一幅画,别是来个俏弟弟好姐姐的风流韵事。”
“那算谁看上谁?不过听说徐艾青不是有相好么?就是他的贴身管家,长得也不输于那些当红花旦。”
“这又要提起徐艾青的经纪人,她才是我见过最美的,那个女子那长相,简直不像个人,仙姿婉容,美得瘆人。”
“汴梁城美女如云,勾栏瓦舍皇宫贵府,哪里会少了美人。看到那个神秘的女子,才觉得再美的女子不过是牡丹月季之流。”
“我不信,她还比李师师更美?比小公主更美?”
“李师师再年轻二十年,方可及她的一半气质。小公主出身尊贵,但是她身上的贵气是牡丹那般,透着权力与金钱,非是同类,不能类比。那位神秘的黑衣美人,像是喝仙露琼浆长成的,不显山露水的神仙。”
……
孟婆听着旁边的百姓议论自己,不由颦眉。
“姐姐,你在想什么?”睡得死沉的四月这时醒过来,看到孟婆的忧虑便关切的问道。
“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是仙,成了普通人,要食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满脑子都是钱。你会变心么?”孟婆不知为何,听到这些人的夸赞,并不欢喜,倒有些厌烦。
“我是魔啊,不会像凡人那样自私贪婪,懦弱无能,利弊权衡,背信弃义的。”四月毫不迟疑的说道。
她单纯的眼神,让孟婆发怔。最后在四月耳边轻声呢喃道:
“好,我会永远提醒自己,我是你的。”
少女眼里闪过落寞,很快又神采奕奕,埋在孟婆怀里,圆润的脸颊浮现梨涡。
“姐姐,等你爱上我,我给你生个胖胖的娃娃。”四月开心至极,攥紧了小手,分外认真。
看着那只小拳头,孟婆忍不住伸手去包着,原以为自己的手也算小,而四月的手跟精巧。
“姐姐,你再摸我,我会情不自禁的。”四月埋着她胸口的脸烫了起来,预示着情动。
“有人来了。”孟婆脸上的温柔收敛,立马放开了她。
一辆马车驶过来,停了停。车厢里出来个富贾管家,来到算命摊前,张望道:“道长,在吗?”
从孟婆怀里站起来的四月还没睡饱似的打哈欠,“找贫道何事啊?”
管家神色微讶,没想到这个道长如此年小,有些迟疑。
“贫道今年七十有六。”四月看出他的疑惑,于是报了年纪,这还只是她虚报的,真实年纪辈分比他老祖宗都高。
“那定然是高人了!道长驻颜有术!真当羡煞我等。”管家目瞪口呆然后赞叹不已,随后说了请求:“主家最近丢失了许多财物,还有丫鬟发疯,像是邪祟作怪。主家让我寻个道长过去做法镇邪。上午听闻,高人道行高深,所以特前来邀请。”
这还真要走走道场,降妖除魔了。
“那我收拾一下,自己寻上门。把你主家地址给我。”四月很快答应,对人请了一手,然后得到一块竹片,上写:城西阴家。
这个地址很眼熟,细想了后,四月还是想不起来。
“我先回去静候道长。”管家回了马车对四月恭顺说道。
这时,靠着枫叶的孟婆诧异道:“你真去?”
道士替天行道,魔女降妖除魔。要是世间真是如此,为何还是奸臣当道腐败不堪?
“我想看看,这汴梁城除了我还有哪些厉害的同类。”四月收拾好摊子,背着箱笼,大摇大摆的往马车回去的路走着。
“我呢?”孟婆看着那个肆意的少女不禁迷惑。
“呀!睡迷糊了。”仿若忽然想起了什么,四月立马折回来,小手拉起枫树下的叫花子,笑道:“怎么可以把宝贝落下,你就当个道童吧。”
这丫头是真迷糊么?孟婆哼了哼,看着那张圆润精巧的小脸,伸手掐着住方脸颊上的婴儿肥,“不许玩欲擒故纵。”
西南天井处,摆着数十条幢幡,上有招神的符咒。法案上放着木鱼,水盂,朱砂,符箓纸,鼓,铛子,令牌,法尺。
只见手腕法剑的道长捏着剑诀,嘴里快速念着口诀,挥着法剑,手里撒出一把符箓,随后叮的一声,法剑刺穿数张符箓。
道长神色庄重,走到天井角落的水缸处,抛下柚子,有撒了把白米,随后闭眼默念咒语。
道场周围站着许多家丁奴婢,都露出紧张神色。此时,家主不在,只有位衣着鲜艳的美少妇带着几个丫鬟在天井前的廊檐下。
两位管家走到道长身边询问:“道长,这里可有邪祟?”
道长圆圆的小脸露出笑容,缓缓睁眼,看着平静的水面,“贵柚沉水,白米不浮。合乎寻常,此地并无邪祟。”
另一个管家对此半信半疑道:“可近日失窃的财物,没有偷窃的痕迹,凭空不翼而飞。不是妖邪作乱,哪会是谁?”
请来道长的管家说道:“我看还是报官吧,朱贵,你去衙门请公人过来查案。”
叫朱贵的管家眼色微变,急忙跑到美少妇跟前说道:“夫人,李富说要报官呐!”
站姿婀娜的美少妇颇为不屑,娇声说道:“报官的事,等主家回来再提。”
站在道长身边的李富走过来,忧虑道:“主家最近应酬生意,都在行馆下脚。这宅子的事还是夫人管着,还是夫人说了算。”
可美少妇却不以为然,语气里全然是霸道,“你也知道这里是本夫人做主,那我说不必报官。”
说着,就要朱贵把场地清了。可李富还是执拗,“财物老是被偷盗,不报官处理,贼人会愈发猖狂。”
这时,朱贵转身呵斥一声:“李富,你个前院管家,多管闲事。这里是夫人说了算,你还想越俎代庖,忤逆犯上!”
被他这顿骂,李富气得胡须直抖,怒道:“朱贵,你什么态度?你不过才干了三年的后院管家,竟也目中无人!谁给你的胆子?”
眼看着两个管家要怼骂起来,而美少妇叉着腰,尽是火上浇油,娇声道:“李富你跟着主家三十年,自视甚高,老是挤兑朱贵。你要是再欺负他,本夫人就把你逐出家门。”她美艳的脸现出刁钻刻薄之色。
受了鸟气,无处可说的李富甩着袖子,叹息摇头。
忽然,正在收拾东西的道童,惊疑道:“师傅!有变!”
而那个看主仆口水战的道长被这声打扰,也煞有介事的说道:“唷!果然跟贫道所料一般,这天井戾气冲天。各位来看这水缸,刚才贫道丢下的柚子与白米都浮出水面。贵柚浮水,白米不沉,确有冤魂出没。”
刚才盛气凌人的美少妇脸色发白,“这,这里当真有鬼?”
这下,朱贵也慌了,而李富求问道:“那依着道长所言,要如何镇压邪祟?”
看周围的人都惊慌的东张西望,道长摸着圆润的下巴,凝重道:“这些冤魂,生前被人害死,阳寿未尽,不能入冥府投胎,化为孤魂野鬼在死去的地方徘徊。等夜里,贫道作法,引导他们前往鬼门关。”
看道长说的有模有样,美少妇也不敢多嘴,这事就交给李富处理。
“道长请到厢房休息,我去厨房为你们备好晚膳。”李富恭敬的往前带路。
装神弄鬼的道长捂嘴偷笑,正是四月暗地里玩着把戏。
“你笑什么?”道童身材高挑,穿着青蓝道袍,发髻上插着桃木簪,周身气质清泠。她说话走路都低垂着头,看不清面貌。
“你猜这个阴家主人是谁?”四月差不多知道了什么有趣的事,满脸都是八卦气息。
“与我无关。”孟婆无甚兴致。
“你们见过两面,就是那个阴云秋,刚开始我就察觉到她怪怪的又很熟悉的气质。”果然意料不差,阴云秋金屋藏娇。四月边说边走,在李富背后窃窃私语着他的主人。
“那又如何?”即便阴云秋喜欢女人,与她们有何关系?孟婆早就不记得这个人了。
“你要是不关心她,刚才怎么又要我配合你演戏?”四月娇哼着,本来不想多管闲事。
“我是不想看小人得志。”孟婆抬头看了眼前面的李富。
这世上好人越来越少,看着忠义之人被打压陷害,自是看不过眼。
黄昏之下,仆人正把一箱箱厚重的钱箱子抬上镖车。镖师核对完数目,写好保票收据交给了李舜华。
这些公益款要送往江州,那里很不太平隔三差五就有人造反杀官差,原因便是百姓穷得揭不开锅才起义。
不过镖师只是把公益款送到知县衙门,得让公人这批公益款下放到江州各知县知寨。
从开封到江州,路程八百多里,马车得走上七八天。
“远水解不了近渴。”站在官道上的芍药,看着镖车,感慨道:“等钱到了,估计得死上一成百姓。还有这公益款交给衙门,那不是把羊肉往狗嘴里扔?”
坐在车辕上的女子,淡淡说道:“你在官道上蹲了一下午,就为了抱怨两句能。”
一根稻草丢在地上,芍药狠狠的踩了脚,“今晚我要劫镖。”
看她这贼兮兮贱贱的的表情,就知道不会干啥好事。
等到夜深人静,镖师生火热着干粮。他们有八个人护镖,晚上分两组,一组守前半夜一组守后半夜,轮流看护车上的钱箱子。
“杜若姐姐,看你的了,五鬼搬运术,得用在最佳时机。”芍药偷偷摸摸的跟着镖车,手里拿着块烧饼,吃得嘴角都是芝麻。
“你吃完再说话。”杜若站在她身边,目光朝着镖车方向。
对她来说,把镖车里的钱箱子拿走易如反掌,甚至还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梁换柱。
“我饿啊,跟他们走了一下午。”芍药把最后一口饼吃完,然后噎住了,双眼发直,赶紧抓着身边的那条云絮般的袖子,“快快,给我口水喝。”
要噎死了。
哪知道水倒是没来,后背被重力打了一巴掌。芍药喉里的烧饼吐了出来。
“你别玩了,认真点好不好?”杜若见她事儿多,不由告诫道。
“你温柔点,我也死不了。”芍药气歪歪,怎么老是挨揍。要是她是女儿身,对方总该怜香惜玉吧。
“回去后,我开个药方,你拿去治病。”杜若见芍药搞怪,那身子跟虾子似的扭来扭去,便埋汰了句。
你才有病。芍药脸色一黑,把手捧在胸口模仿僵尸,做着怪表情。
“你还不动手,快给我把钱取过来。”芍药心急着催促。
本要动手的杜若听到这声不耐烦,忽而就不动了,神色不大好看。
“噫!”芍药正要去看她,屁股被踹了脚,滚到了灌木丛中吃了顿好的。
只见杜若整好了裙摆,目光朝不远处的镖车移去,默念咒语,开始施法。她的手掌出现紫红色的莹光,黑夜里有几团黑影乱窜,形状随意幻化,它们窜到了镖车里,过了会,就背着一箱箱银子出来。
黑影,箱子都是虚影,人眼根本认不出来。所以等芍药坐在地上擦着脸上的落叶泥土的时候,树丛里已经出现十几个箱子。
她开心的暗叫,然后打开箱子果然里面是金银珠宝。
这里少说也有几千万两。
“财奴。”杜若看芍药眼里露出的贪恋,不免有些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