崐城,誉壆。
包间外,两道同样挺拔的身姿立在廊道尽头的吸烟区。
廊道很静,要不说高档会所私密性极高,几乎同一楼层的包间都碰不到不同包间的客人,所以根本无需担心“隔墙有耳”。
栾夏指尖燃着烟许久未去抽它,一节烟灰往下耷拉,要掉不掉的,他从窗外回神垂眸一落,随即弹了弹烟灰,不明缘由的道歉,“刚在包间,对不住了。”
听着难以启齿又真诚的语气,慕止衡侧眸看向身旁,二人对上视线,他似不明所以般一言不发,等着突然道歉之人的解释。
栾夏夹烟的手悬至烟蒂回收器上方,指尖因慕止衡明目张胆的注视无意识地轻颤了下,些许懊恼地抬起另只手抓了把后脑勺的头发,“就…就喻染这人吧,她这长相…我是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难免一时把持不住…呸!我说什么屁话呢?”
他发现自己真不适合委婉,简单的话被他越描越黑,越解释越模糊,干脆一咬牙,破罐子破摔一骨碌全吐出来,“就我刚没忍住多看了喻染两眼,我发誓就两眼,多的一眼我都没敢多看,她现在是你的正牌女友,盯着兄弟的女友瞎看算怎么回事,我就想着给你道个歉。”
慕止衡目光从栾夏认真的神情上挪开,到他中途竖起的三根手指上,轻笑了声,“人人憧憬美好的事物,不要自我否定对美的鉴赏能力。”
栾夏被这文绉绉地话敲打得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探身试探一问:“这是不介意的意思吧?”
慕止衡反射性避开,屈指毫不客气地往栾夏脑门上一敲,这回是真敲打了,“当然介意!以后少惹我女朋友不高兴。”
栾夏揉着额头,得到教训也规矩了很多,退回到原位把烟蒂捻灭,“喻染刚说的都是真的?”
慕止衡再次看了栾夏一眼,又转回去继续看窗外,“她的推测从无败绩。”
就知道,栾夏早猜到会是这个答案,“我虽不清楚你的所有计划,但该知道的时候你会让我知道。但喻染不一样,你和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份上,有些事你可以瞒我,但不可以瞒她。说实话,喻染这姑娘虽说性子野了些,可真要比较,论气度真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上她。”
“栾夏,你信人与人之间的宿命吗?”
慕止衡眼神悠长,细细回想起过往与喻染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也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揭露自己的心境,“其实我认识喻染比她认识我要早。”
栾夏倏地看向慕止衡,惊诧于这句话的分量,可又不知从何问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慕止衡的性子栾夏了解,今日他能透露这么一句,已是罕有,若真没分寸的盘根问底那便失了分寸,作为朋友也越了界。
于是,栾夏换了个话题,“你选择这个节骨眼跟喻染来崐城见家长,应该不止是因为这是喻染提议的吧?”
慕止衡双手揣兜而立,身姿挺拔又不拘着,目光透过敞开的窗户幽幽望向远处,对于栾夏这个问题他没有避而不谈,“我需要一个不在场的理由,又要让所有人都清楚我在做什么。”
栾夏还保持侧身的姿势看着慕止衡,“你想将自己摘出慕家,也想让世人看清慕家人的所作所为,方便日后清清白白接管交椅。”
“到时候可就不是你大逆不道,而是民心所向。”
栾夏说得一字不差,这便是慕止衡的用意,慕家上上下下如今人人自危,又有其他外界几股势力趁乱作威作福,人人都谋算着自己下一步该落子何处,唯有一个“乱”可供他们重整旗鼓。
“若喻染知道你拿和她的婚事做文章…我说慕止衡你的心眼子能不能就别用在感情上?”栾夏这一天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刻都不得安生。
慕止衡缓缓勾起唇,“你认为喻染为什么偏偏选今天?”
栾夏义愤填膺的神情愣在脸上,好半晌才回过味来,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我就活该!成天为你俩的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慕止衡见栾夏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露出一丝浅笑,“我和喻染,不会有问题。”他抽手拍在栾夏肩头,“不过还是多谢。”
栾夏也算放宽心,重新回归正题,“所以你猜测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霥城必定有大动作?”
“或许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慕止衡的话音刚落,廊道里就应时响起一道手机铃声,栾夏确定不是自己的手机,那么独独只剩下一人了。
栾夏见慕止衡当着他的面取出手机,看清来电人时眉宇间镀上一层冷峻,他接通,认真听那头的人说话。
“慕总,弘星会所大火,覃小爷和郦总很可能遇难…”
夜晚并不寂静,会所的其他楼层也不冷清,唯独他们所在的这一层设下保密措施,只有两人的廊道里落针可闻,所以近身在旁的栾夏将这通电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慕总——”
身后脚步声匆忙拉近,在林昭出声前二人便回过身。
慕止衡握着手机,对那头的人说:“加派人手,静观其变。”
栾夏看林昭一言难尽的神情,脑中蹦出的第一且唯一的念头就是,这家伙该不会被喻染怼自闭了出逃的吧?
慕止衡自然不这么想,他收起手机,等着林昭先喘口气。
林昭哪敢怠慢,先不说喻染未来老板娘的身份,就刚刚喻染那难辨的神色就令他紧张,没留喘息的时间,张口就道:“慕总,您赶紧去看看喻小姐吧,她脸色不太好。”
闻言,慕止衡一刻不迟疑,阔步朝着包间而去。
林昭刚想跟上,手臂上多了道力道,栾夏拉住他,“怎么回事?喻染怎么了?”
其实栾夏担心的是刚刚他和慕止衡讨论的话题应验。
林昭的神色并未因通知了慕止衡而好转,“我也不清楚,我陪着喻小姐吃东西,就听到汤匙磕碰的声音,抬眼一瞧就见喻小姐脸色不太好,我怕她身体有哪不舒服就赶紧来找慕总了。”
栾夏见林昭不像说假是真着急,这才放下存疑。
他抬眼,慕止衡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视野,心中有所思量,喻染并不是个会在人前暴露真实情绪的姑娘,大多时候在外人面前她都表现得没心没肺,实则那都是刻意为之,本性还是姑娘家,再毒舌再随性归根结底也只是表象,一个能算计到慕止衡身上的姑娘怎会不心细。
是什么能让胆大心细的喻染大惊失色?
唯有,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