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章搏奕(三)
“当今朝廷名存实亡,威仪不振,大汉社稷名存实亡,这是不争的事实。主公雄才伟略,功高盖主,扫灭乱党,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如今,亿万汉民心向魏国,一心想成为魏民。岂不闻,代汉者途高也。许昌气见于当涂高,当涂高者当昌于许。当涂高者,魏也;象魏者,两观阙是也;当道而高大者魏。魏当代汉。今魏基昌于许,汉征绝于许,乃今效见。”董昭仗着曹操宠信,侃侃而谈。
荀攸见董昭问非所答,不由大怒,怒火攻心,一口老痰堵住了喉咙,猛地咳嗽起来,满脸通红,差点昏阙过去。
众人大惊,杨修和司马懿手忙脚乱扶住荀攸,揉胸的揉胸,捧凉汤的捧凉汤,荀攸喝了一碗凉汤之后,冷静下来,计上心头,突然放声大哭,“主公啊主公,可怜你亲手到创下的一片基业,就要沦丧于董昭董公仁这条毒蛇之手。”
荀攸生死他可以不在乎,但他亲手创建的魏国却不容有失,曹操不由大惊失色,慌忙问道:“公达休急,何出此言?”
荀攸止住哭声,带着哭腔道:“魏国草创,犹如初生婴儿,要长大成人还要假以时日。汉廷内面虽腐朽不堪,外壳却是坚硬无比,正好为羸弱无比的魏婴遮风挡雨,魏国可在其庇护之下迅速成长。董昭却一心想彻底毁掉这块盾牌。”
曹操开始动容,身体前倾,挥手示意荀攸继续讲下去。
荀攸缓了缓,又道:“魏公试想,一旦明目张胆摧毁汉廷社稷,废了天子,天下震动,山崩地裂,怀汉之臣民必定群情激愤,议论汹涌澎湃。届时,内有汉之旧臣秘密串连举事,外有以刘备、孙权为首的天下诸侯,借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大张复汉旗帜,结成反魏联盟,集结兵马大举攻魏。内外夹击之下,魏国局势必一片糜烂,举国汹汹,人心浮动,形势急转直下。曹公试想,如此泰山压顶之下,安有完卵?”
听着听着,曹操的心又开始狂躁起来,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渗透出来,他大叫一声:“痛杀我也!”
“不好,荀公达危言耸听,把主公气出头风病了!”董昭见曹操头痛又犯,眼珠一转,大声叫嚷,“荀攸居心叵测,故意妖言惑众,夸大其词,把主公气出病来,其心可诛!快来人拿下他,速送有司刑处。”
荀攸怒极反笑,指着董昭咆哮道:“无脑匹夫,无耻毒蛇,枉汝为谋主,利令神昏至此还不自知。以魏代汉,以何名义敕封意欲联盟之诸侯?如今他们联合举事迫在眉捷,灭顶之灾就要来临,魏公之基业危在旦夕。汝不思为魏公解难,却时刻惦念着做开国功臣,自私自利如斯,心胸狭窄如斯,目光短浅如斯,急功近利如斯,如何配当魏公丞相之军祭酒?”
荀攸激愤难当,气得竟然瘫倒在地。
董昭大急指着荀攸,对曹操喊道:“荀攸言出无状,诬陷于我,气病主公,罪不容诛,当斩!”
“住嘴!”曹操左手捂住疼痛欲裂的头颅,右手时董昭戟指怒骂:“公达忠公体国,一片苦心,殊为难得。其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不争功不诿过,非汝所能比。”
荀彧被逼死后,冀州掀起了轩然大波,曾动荡了好一阵子,曹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平息下来。荀攸为世族门阀谋士之领军人物,如有三长两短,则又会起什么样的惊涛骇浪,曹操已然后怕,当然不敢再节外生枝。
善于察颜观色的刘晔、杨修、蒋济、司马懿见风向标变了,一同跪下,齐声道:“我等赞同荀先生之意。”
董昭彻底傻眼,跪地叩头连连,“主公啊,我可是忠心耿耿于您啊,只盼望您及早登上大位,成为九五至尊,君临天下,造福苍生。”
荀攸怒火中烧,急得吐了一口血,嘶吼道:“魏公,此贼害你!”
曹操见状佯装怒极,指着董昭斥道:“董昭,你意欲置老夫于火炉上烤吗?还不快滚!”
董昭如获大赦,正想抱头鼠窜,荀攸见董昭要逃,急中生智,直接晕死过去。
杨修急传随军太医救治,荀攸悠悠醒来,目光怨毒,神情生无可恋,指着董昭喃喃道:“魏公,此贼不死,国无宁人,我心不安。”
曹操闻言,突然目露凶光,满面寒霜,急招左右,指着董昭,冷冷道:“速速把这乱臣贼子拿下,狠狠地打。”
左右侍从如狼如虎摁住董昭,不由分说大力痛击,直打得毒蛇皮开肉绽,哭爹叫娘,惨不忍睹。
经此搏奕,荀攸染上沉苛,终日卧于榻上,心灰意冷之下决心不拆穿刘禅之谋画。
且说正在濡须口与曹军陈兵对峙的孙权,收到倡议书和刘备亲笔书信,不由勃然变色,狂怒之下,不听重臣之劝,竟然当着使者宗预之面,掷书砸物怒骂不已。
“织席贩履之贼,也敢有此野心,安坐盟主之位,要居吾之上,真是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张昭、吕蒙、陆逊等左右智囊也跟着孙权,纷纷指责刘备,谩骂不已。
宗预摇头不已,等江东君臣骂得口干舌燥之后,方才缓缓拿出另一封刘禅以刘备名义写的书信,笑道:“我家主公说了,如果孙将军答应加盟,愿以吴公之位相赠。”
孙权等人看书信之后,顿时眉开眼笑,向宗预连连致歉,并签订了盟约。
曹操综合董昭和荀攸之言,又纳杨修、司马懿之策,急送表文至许都天子处,计划以朝延之名,传檄天下,行文封孙权为吴公、骠骑大将军,刘璋为蜀公、征东大将军,张鲁为巴公、征南大将军,韩遂为荆公、镇西大将军,马腾为凉公、征西大将军,马超为假凉公、安西将军,士燮为交州伯、镇南将军,公孙恭为辽东伯、度辽将军,诸胡王各加官进爵。
与之相反,刘备不仅一无所获,还被朝廷传檄天下怒斥为逆贼,被夺了左将军、宜城亭侯、行大司马、司隶校尉官爵,悬赏重金通缉。
天子刘协收到曹操奏章,只是不断苦笑。万般无奈被逼封曹操为魏国公之后,他就知道,汉高祖刘邦定下的“非刘姓不能王”白马之盟已被废除,从此异姓侯爵、公爵、王爵便一发不可收拾。而接下去,曹操必定是登王位,最终称帝,取代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