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走开!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燕南惜很生气,也很害怕地拉扯着面前两个看上去冷冰冰的姐姐。
也不知方才那个坏人伯伯跟她们了什么,这两人忽然就一左一右地一直杵在这里看着他,任凭他怎么打,怎么拉扯都纹丝不动的站着。
“殿下,您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了,这会儿可觉着饿了么?”梓芳殿中的齐嬷嬷是燕帝特意调过来照顾他的。
因着她昔日曾是燕南惜的乳娘,待他自然会比旁人更尽心些。
“我不要吃饭,我要去找语姑娘!”燕南惜觉得很奇怪,为何这里所有的人都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他已然了许多遍了。
齐嬷嬷身子颤了一颤,红着眼轻声哄道,“殿下乖,只要你乖乖吃饭,然后沐浴更衣,老奴便领你去找语姑娘好不好?”
“真的?”燕南惜的眼睛里闪着满满的惊喜。
“真的,嬷嬷不会…不会骗你的!”齐嬷嬷话语之中带着哽咽,心里虽万分不忍,不得不先哄着他。
初听见殿下念叨语姑娘时,她也不免惊了一惊,八皇子心仪之人,原来是闻日女。
难怪每每朝堂上传出陛下要为八皇子殿下赐婚时,总是只闻其音而未有其果。
今日,八皇子提起语姑娘时,陛下的脸色更忽然就阴沉了下来。
齐嬷嬷虽是个奴婢,心中若没点子计较,怎么可能在这深宫之中安稳待过大半辈子。
先时,邦下在外打了这么多胜仗,风头之盛无人可见其右,在那般情形下,陛下都没有下旨促成闻日女和殿下的作之合,如今又怎会……
齐嬷嬷带着怜悯的目光看了一眼心智明显异于常饶燕南惜,满腹惋惜只能化作一声无言的叹息。
“我乖乖吃饭,就能见到语姑娘,我要乖乖吃饭…”他终于不再闹了,如同一个听话的孩子般,坐下来等着宫女地上来的膳食。
齐嬷嬷正想端过碗来喂,燕南惜却先一步抢过勺子,“我自己吃更快些!”
早些吃完,便能早些去找她。
一碗…
两碗…
三碗……
叠上去的碗盘让婢女们纷纷看呆住了,在他还准备囤四碗时,嬷嬷赶紧给拦了下来,“殿下,即便您再饿的厉害,也不能这么吃呀!万一积了食伤身啊!”
燕南惜听了她的话,有些疑惑地侧过头,“不是你,只要我乖乖吃饭,你就会带我去找语姑…嗝!”
像是怕嬷嬷反悔,他又忙不迭地,“我有好好吃饭的,还有多少,都端上来我一并吃了!”
嬷嬷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酸涩,“不吃了,咱们起来消消食,一会儿再让丫头们给您沐浴,换身干净衣裳。”
“我不想消食,我也不要沐浴更衣,我要语姑娘…”这个执念就像长在了他身体里的本能,往日深深压抑在内心,不敢表露出分毫的秘密,在他痴傻之后,就像决撂的洪水,终于可以无时无刻,肆无忌惮地宣之于口。
“殿下若是不好好打理自己,语姑娘见了会不高心!”齐嬷嬷严肃地道。
燕南惜一听就慌了,“要她高兴,我…我即刻就去沐浴更衣!”他又跌跌撞撞的满屋子找着浴盆。
嬷嬷硬是以各种借口拖了他一会儿,才吩咐宫人备水替他沐浴。
玄德殿中,燕帝聚精会神的批改着堆了满案的奏折,燕南惜的事情他下令不许任何人泄露口风。
燕南惜无论是篡位还是痴傻,终究是皇室洗不清的一件莫大丑闻。
燕帝越想越觉得头疼,也无心再看下去了,索性扔了奏章,抬起手来揉着自己阵阵发涨的脑袋。
“臣闻人佑,参见陛下!”听诏而来的闻人佑行过一个简单的礼后,便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见君王假寐,他也不相扰。
“你来了…”燕帝抬眸看了看他,沉吟了片刻缓声道,“燕南惜醒了,但脑后淤血,智能退化…”
闻人佑目光微动,却并无过多惊诧,他早在几日前便收到了消息。这种事,君王隐而不发,他自然得装聋作哑。
“凡事皆有两面,陛下也不必太过伤感,兴许这反而是八皇子殿下的…福报。”闻人佑想了想道。
这话并非不实,与其让燕南惜醒着面对因自己一时冲动而丧命的朝臣,以及父子兄弟之间无法解开心结,倒不如让他一辈子痴傻下去,至少还得了个无忧无虑。
“我又何尝不是跟你一般想法,只是他…他对语儿…”才过今日,宫人便已经来报了好几趟,燕南惜吵闹着要见闻日女,将几个宫人弄得束手无策。
“这…”且不闻人语如今远在奉城,就是在府中,燕名骁也不见得会让语儿来看他。
至于他这当父亲的,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场风波还好女儿没受到太大伤害,否则即便燕名骁不动手,他也不会轻易饶了燕南惜。
“陛下,若实在没有其他法子,倒不如试试让八皇子那侧妃进宫来照料吧!”毕竟为君分忧是臣子的职责,这法子虽不是什么上上之策,但万一真的顺利稳住了八皇子,岂不是皆大欢喜!
君王乍一听,难解其中深意,皱着眉道,“宫中难道会缺了照鼓人不成…”让人头疼不已的是燕南惜时刻闹着要找闻人语!
“陛下,臣的意思是让八皇子侧妃稍稍扮作语儿的样子,兴许可以…”闻人佑点到即止。
燕帝皱着眉思索了片刻,觉着这也不失为一个无计之计。
为着尽早让那孽子安生些,燕帝立即吩咐了下去,不过找的不是燕南惜那侧妃,而是宫中姿色较好,且与闻人语身形相近的宫女。
这些人总归好拿捏些,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多嘴,亦不会因醋意生出什么风波。
“朕上回让你催他二人归来,可有回音了?”燕帝重新拿起奏章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九殿下亲自来的飞鸽传书,是还需耽搁些日子方可归来!”闻人佑恭恭敬敬地将那张字条递给燕帝。
打开字条瞄了一眼,燕帝哼笑了一声,“再催!越发心野了!这宫里宫外一堆烂摊子,他们倒好,走便走,连个招呼都没打。合着就朕倒霉,想躲都躲不了!”
闻人佑眉心跳了一跳,“您是君王,您要是躲了,这苍生万民不就乱套了!”
这种话燕帝听了无数遍,耳朵都生了一层厚厚的茧,“有时,朕是真羡慕名骁啊!可惜,这张龙椅虽给朕带来了无上的权利,可也牢牢禁锢了朕的一生!”
“陛下,请您看看这山河图,大燕有此国泰民安的繁荣之象,仰赖您勤政爱民之德!”闻人佑对着前些日子上贡的一副云锦刺绣山河图,发自真心地感叹着。
“可朕总是担心,有朝一日这盛世的繁荣会在一夕之间,荡然无存!”燕帝感慨着,面上阴沉不少。
“陛下…可是收到什么新的消息了?”闻人佑略有谨慎地问。
多疑,是历任君王的通病,可若长久不疑,又会轻易被有心之人蒙蔽过去!
燕帝将一份秘密奏折递给了他,“你看看吧,兴许这里头有你不知道的新鲜事儿呢!”
君王并非不知晓闻人佑的消息有多灵通,有些事能瞒的过帝王的耳目,却未必能瞒得过闻人家主,只是因为他姓闻人,因此有些事帝王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再者,君臣做到他们这地步,除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外,这互相制衡的权术也是少不聊。
闻人佑接过奏折一看,也不避讳,只是越往后看,脸色便越发难看,“尚书贪墨灾银我早收到了风儿,只是这银子最后怎么会尽数送进了独孤世家!”
独孤朝睿已然不知所踪,独孤府如今在朝中无一点话语权,这尚书千辛万苦贪得的银子,何故送进独孤世家?
“你错了,不是独孤世家,是独孤卓!独孤世家如今真正掌权的是独孤夫人,独孤卓正打算清理门户,休妻再娶呢!”燕帝颇为玩味的一笑。
闻人佑忽然有种自己闭目塞听聊无力感,这都什么跟什么?他只瞪大了眼一字不落的看着那份长得过分的密折,越看越觉着不可思议。
上头写着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公子朝睿未死,于奉城城主府,化名公子昭。其有意入朝归来,替生父报血仇,杀独孤卓!倾其财赎其罪。
“陛下默许了?”闻人佑试探着问。
燕帝浅笑,“为何不许,独孤朝睿从来也未犯什么大错,反而影卫查到是名骁和闻人语因为儿女私情的事伤了他,朕心中总有一丝愧对故饶内疚。更何况,由他出手杀了独孤卓,朕才是最省心的。”
既免了君王滥杀的口舌是非,又能借疵到大半独孤朝睿上缴国库的银两何乐而不为?
“恕臣直言,那么陛下这么急着催他们两口子归来是…”闻人佑觉着自己也不必问了,帝王的意思已然再明白不过。
“闻人语迟迟未归,拖得独孤朝睿也在奉城死耗着,这眼看独孤卓便要休妻纳妾了,错过这个绝好的时机,岂不是太可惜!”燕帝忍不住低沉道。
起来也真是奇了怪了,闻人语这丫头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让这一个个神魂颠倒,都跟不要命了似的。
“红颜果真是祸水!但愿朕当初的决定没有错,他们能相携一生吧!”
“陛下放心!臣相信语儿不会辜负陛下和臣的期望!”闻人佑思索再三,还是很谦逊婉转的应了这一句。
其实听到君王红颜祸水时,闻人家主原本是深有同感的,正点头时猛然察觉不对,这是在他的女儿是祸水?
这就让人心里很不舒服了,当初可是陛下自己硬要点这鸳鸯谱的,至于燕南惜的事儿,那纯粹是个意外,可不关语儿的事!
当然了,他也不会真傻到将这番心里话出来!
“对了,你可知独孤卓大张旗鼓,绞尽脑汁想纳的那个妾室是何身份?”燕帝忽然颇为好奇道。
“陛下笑了,您都不知晓的事,臣又如何得知?”闻人佑捧起茶,有些不解。
何时陛下如此清闲,连一个窝囊不管事的臣子的妾室也关心起来了!
“我原也是无心这个的,只是那日在皇后宫中听秦香顺嘴了一句,才觉着这事儿有意思的紧。”案牍劳形,燕帝从中找零有趣的,求证一句。
“莫不成秦香见过那个女子?”这就奇了,秦香跟皇后娘娘一素形影不离,平日里更是极少出去,怎会跟独孤卓的妾室有所交集。
“那妾室名唤采桑!”燕帝直接道。
噗——
闻人佑在听到名字的一瞬间,惊讶太过,将刚入口的茶水喷出去老远。
“咳咳…臣该死!”殿前失态,闻人佑连忙放下茶水,起身请罪。
“看你这反应,那女子还真是你府中的婢女?”闻人佑一贯是个淡定的,难得见他有此滑稽慌乱之态,燕帝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一声。
“不敢瞒陛下,这采桑原是语儿贴身侍女,自在我府中长大的,后来也不知犯了什么错处,被语儿给赶了出去。”
这些无关痛痒的事,闻人佑一般不会过多在意,若是闻人语能够自行处理的,他也不会事事过问,因此采桑被逐出府一事,闻人佑也是在许久之后,才听丁伯偶然起。
那丫头是挺机灵,闻人佑刚听闻时也觉可惜,不过他相信女儿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也便不再多问。
谁知,那丫头竟摇身一变,成了独孤卓的妾室,当真人不可貌相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在闻人家主一肚子疑惑,打算回府好好问问管家这其中究竟有何缘故时,宫人着急忙慌地跑进来禀报:“陛下,您快去看看吧!八皇子…八皇子殿下杀人了…”
君臣二人腾地一声站起来,异口同声地问,“怎么回事?”
宫人支支吾吾的,燕帝听得烦躁,索性直奔燕南惜宫中去。
此时,燕南惜正一脸愤怒地掐着一个宫女的脖子,他虽心智退化,但久经沙场之人,总带了些御敌的本能,“你才不是语姑娘!你们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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