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她转过身后,方才那位卖鼠人脸上的细微惊恐才开始具象化。
眼前是排排站的一溜黑衣人,搞得她跟个全球红色通缉犯似的。
“你们是什么人!”。
她左右看了看,盛介文呢?
领头戴帽的一个走上前来,似乎挺绅士,“杜小姐,你哥哥在我们白家,白二爷想请您过去一趟”。
白家……
哥哥……
这是什么神奇组合。
“可以”,不愧是白家,请个人都这么大阵仗。
车身启动前,小寒抱着小白鼠,取下她细细脖颈上小环的同时,目光不自觉在车外方才那块儿滑去。
一下,两下,收回。
她温柔的揉搓着小白鼠,果然了:心生怜悯是她,袖手旁观也是她。
“小耗子~你叫什么?”。
小耗子没说话,只是懒懒扫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拱来拱去,哼哼唧唧。
小寒不指望它回答,就是无聊了没话找话而已。
“那我给你取个名吧,好不好?”。
小耗子还是没反应,小寒便自顾自继续,“就叫……裤衩”。
“你瞅你身上的这条小裤衩,红颜色的,多好看”。
“就是有点脏,脱下来吧,回去给你做条新的,到时候五颜六色弄整起了,叠起来,一天一换”。
说着的同时已经动手上了,三两下给鼠扒拉干净。
被扒光的小白鼠似乎有些懵,随即便是害羞,吱吱叫着躲来躲去,爪子还蒙着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
也是这一系列动作叫小寒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我瞅瞅”,她毫不留情掰开它无辜的腿,有颗小居居。
“……确认了,公的”。
车上其他人:“……”。
这是什么品种的人类。
……
很快,他们进入了白家庄园,又行驶了好一会儿的路,最终停在一处二层小洋楼前,周围种满了紫竹,成片的紫竹林一眼仿佛看不到边。
环境清幽,适合……静养。
透过玻璃面儿,小寒看到白家当家正站在那儿,白狼,后者也投来目光,只是那道视线格外复杂深邃,叫她懒得深究
咔哒——
小寒抱着小白鼠下车,抬头扫了眼这座楼,不算高,小六米,纯白色的。
白狼下了台阶,“小寒姑娘”。
小寒摸着裤衩,怀里脏兮兮的裤衩,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去。
穿过大厅再登上旋转梯,在二楼最里边的一间,四四方方面向阳光,太阳照进去了,暖烘烘的。
小寒把小裤衩放地上,拍了拍它的屁股,“去玩吧,等会儿带你回家”。
随即视线一扫,正中央处靠着墙的地方,落地钟滴答滴答,而距离窗口不远处,放有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人身上插着很多管,无声无息。
仅是这一幕,小寒的脑袋瓜就叮了一下,不疼,痒痒的,且还在后续发力中。
随着两人距离愈发的缩短,她一直勤勤恳恳寻找的东西,就这么猝不及防,萤火虫般的……闪现,星星点点:
那会儿的他们都不算大,甚至可以说挺小,十来岁的小大人,抱着小小花棉裤的她。
当时是父亲刚没了,母亲也跟着没了,具体怎么没的,不记得了。
自她有记忆起,睁眼,永远能对上一双冷冷的,却诡异般让她触及生温的眼睛,伸手,也是永远不会消失的怀抱,排骨一样硬邦邦的瘦不拉几,却给足她安全感,让她睡得跟死老鼠一样……
张开嘴,不需要嗷嗷哭也能被塞进东西,但其实她后来才发现,自己吃的跟他吃的好像不太一样,她的是软的,香的,甜的,而他的那一份,干瘪四季豆一样,还是快腐那种。
冷冷的冬天,冷冷的水,是真的很冷,冻不死人,却能叫人不太想活,那或许是他唯一没办法的时候,他只能抱着她,一遍又一遍替她搓着手,尽可能堵上怎么都堵不严实的破烂窗口,这样的窗口,那会儿他们所住的棚子里,有无数个,小眼睛一样,眨巴不停,每一下都能吹出一股冷风。
鼻尖红红的她,头一次看到沉默的哥哥,眼眶泛红,然后她就也跟着眼眶红红,想哭了,瘪瘪嘴缩他怀里,蹭啊蹭的哼哼唧唧。
哥哥就会温柔的摸着她,一下一下又一下,也会一声又一声告诉她,他会想办法。
想办法……什么办法呢?
更加疯狂的包揽那周围没人干的活记,倒泔水,送恭桶,拉运尸体,扛几人份的大包,甚至给人做沙包练拳……不要命一样。
可即便那样艰难的环境下,他依旧能让她干干净净,洗得发白的衣服套她身上,粉雕玉琢,格外精致。
对比之下,他手上的肿包从来没消下去过,身上的淤青也从来没散开过,穿着的衣服更是从来没合身过……
再后来,他进了白家,她被深藏起来,养得更好了。
只是胖不起来的她,成了他所有皱眉的合集。
……脑海中走马观花,杂乱纷繁。
小寒已经一步步挪到床边,彼时的她,五官直接挤得不成样子,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丑的瞬间了。
着实是好疼,她没忍住。
那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难受……是窒息,是极致的失落,亦或是酸酸涩涩胀痛难耐,还是……身体快于情感的绝望空洞……
心口像是破开个大坑,冷空气直往里边儿不要钱的钻,冰凉到四肢百骸,跟着又有一只大手给它捏紧,叫她是呼吸都有点困难……沉甸甸的。
小寒闭着眼睛任由自己消化,闷闷的难受了很久很久,才抹一把脸继续靠近。
最后索性拉了个椅子坐在边上,看着他,一时无力感席卷全身,突然什么都不想做。
吸气~
呼气~
……“是杜坤啊~”。
她家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