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根金见讨薪无望,决定先回家过了春节再理会此事。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下午三点左右,便跑到附近的火车飞机票代售点花两百一十八块钱,买了一张晚上八点开往成都的火车站票。
现在,牛根金特别珍惜手里的每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八瓣来花。他立马折身返回包子铺,花六块钱买了六个大馒头。在回来的路上捡了一个特大号空矿泉水瓶,匆匆跑去直饮水处将瓶子灌满得满满的。火车上两夜一天的饮食有了,他终于舒了一口气。稍侯片刻,又火急火燎赶去公交车站台,费了九牛二虎挤上一辆开往火车站的公交车。
火车快达成都北站时,牛根金借邻座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他妻子罗秀云和他爸牛满仓便匆匆搭了同村牛阿四进城拉春耕化肥的拖拉机赶往县汽车站。
罗秀云和牛满仓在县汽车站翘首以盼。
大巴车到站时,华灯正初上。
接客者立马蜂拥而上,围着大巴车的门口大呼小叫着他们亲人的名字,牛根金的妻子和老爸也在其中。两人伸长脖子在下车的人群中寻找牛根金远我牛根金走下大巴车。接到自家的亲人,嘘寒问暖,欢笑声不断,继而将亲人的行李抢过来或背或扛有说有笑出了站。
下车的人越来越少,罗秀云牛满仓仍然不见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儿子,有些急了。
这时候,牛根金两手空空,最后一个走下大巴车。他见在车门口张望的妻子和老爸,满脸愧疚,恨不得在地上寻条缝钻进去躲起来。他真的有些后悔不该回来的。
俗话说久别胜新婚。罗秀云见牛根金,满面春风迎上去,拉着丈夫的手嘘寒问暖!
然而满脸苍桑的牛满仓却站在旁边没有上去打招呼问平安。因为他发现儿子穿的不是新衣服,还是正月间出门时的旧衣服,甚至脚上的皮鞋裂了个大口。这哪里有半点衣锦还乡的气派?他见下车的人都是大包小包的行李,独独儿子两手空空,就知道儿子在深圳肯定是落难了遭了天大的罪,两行热泪情不自禁的滚下来。他悄无声息的背转身,偷偷的拭去脸上的泪痕。
罗秀云拉着牛根金有说有笑岀了车站。车站两边各种各样的小吃老板正高声叫卖!牛满仓紧紧跟在后面,又抬头看了风尘仆仆的儿子一眼,上前两步道:
“根金,吃一碗面再走吧。”
牛根金回头道:
“爸,一碗要八块钱,太贵了。还是回家再吃吧。”
牛满仓心痛不已,声音有点哽咽,说:
“你赶了两夜一天的火车,肯定饿坏了。我跟秀云不饿,你吃六块钱一碗小碗面先垫垫肚子。现在太晚,回家没车了,还要赶二十多里的山路呢!”
牛根金虽强作笑颜,埋头吃面还是忍不住怆然泪下。他为了掩饰,直嚷辣椒放多了,太辣了,老板跑过来不停的道歉。
赶回家,已经半夜了。牛根金他妈张云芳带着三岁的孙子铁蛋睡了。
牛满仓边关门边对牛根金道:
“你们直接去睡吧。就别去喊你妈了。”
牛根金罗秀云点了点头,去了西屋。
牛满仓进了他的房间,虽然轻手轻脚,还是惊醒了张云芳。她开了灯,两眼朦胧道:
“饭在锅里。咋回来这么晚?是不是行李太多又没赶车,走回来的?”
牛满仓叹了口气,道:
“没行李。下了车,我见儿子饿得不像样子,吃了碗面,耽搁了时间没赶上车,走的路,幸好秀云带了手电筒。”
张云芳埋怨道:
“都到家了,还去什么馆子,那面多贵呀!”
罗满仓道:
“睡吧。明天一早我去叫张屠夫来把那两头猪收了!”
张云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惊讶,道:
“不是说好了吗,等根金回来叫他过来帮忙杀猪,咋变成了让他来买猪了?”
牛满仓摊着手,无可奈何道:
“我看根金没有钱。不买了猪,哪有钱置办年货?”
张云芳一头雾水道:
“我不指望根金挣十万八万。他在深圳一年的时间,万儿八千还是有的,咋到了买猪才能置办年货的地步?再说等两天就过春节了,张屠夫肯定压价,多不划算!”
牛满仓又长叹一声,道:
“只能顾眼前了。我跟你说,明天别起来就去问东问西的,他心里肯定不好受。赶紧睡吧,明天一早我还要去找张屠夫呢。”
西屋子里,云雨后罗秀云小鸟依人偎在牛根金的怀里。她脸上洋溢着久别重逢的满足和幸福,说:
“你回来就好了,家里还等着你的钱置办年货呢。你不在家,地里的犁地耙田栽秧打谷割麦插禾的重活全靠爸撑着,家里喂猪养牛烧锅做饭等家务活一直都是妈在张罗。爸妈念你外面打工辛苦挣钱不容易,一直舍不吃舍不得穿。明天正是赶场的日子,我们给爸妈买件好点的衣服。爸说你回来就把那两头猪杀了,打一个十斤重的蹄膀给我爸妈送去。去年没送,我妈在我耳边唠叨了好多回。我们一起去送。平时,我们没多的钱给我爸妈,反而他们还隔三差五三五十的给我钱。你在外面挣了钱,去送蹄膀的时侯顺便给我爸妈一人五百块钱。这不光是给我长脸,你面子上也有光。对了,你也买件贵点的衣服,五六百就可以,免得娘家的姐妹刻薄地嘲笑你太过寒酸!我妈隔壁的叶文才也在深圳工地上的干,跟你是同行吧。他比你先回家七八天。前两场在集上碰见他,问我你回来没有?他说他今年挣了七万,他兄弟叶文远挣了六万。那你挣了多少?”
牛根金沉默不语,心潮起伏。他最担心事还是发生,不知如何开口把事情说清楚。
罗秀云见状,又问了一遍。
牛根金还是沉默不语,两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忍不住鼻子里一酸,竟然小声哽咽。
罗秀云啦嗤一笑,道:
“好好的,你哭什么?我只不过问一下你今年挣了多少钱?”
牛根金停止了抽泣,擦去脸上的泪痕,道:
“秀云,我无能!真的一分钱都没有拿回家!不信,你摸摸我的口袋就知道了。”
罗秀云半起身,抓过牛根金放在床尾的裤子,从裤兜里剩下的两张百元新钞和几张五元十元不等的散票,攥在手中质问道:
“就这些?你肯定是跟我开玩笑的,是不是?”
牛根金摇了摇头,道:
“就这些。这点钱还是一个好心人给我的,不然我只能流落街头,别想回家了!”
说完,他把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罗秀云。
罗秀云听了,犹如晴天霹雳。她不相信这是真的,望着她朝思暮想的夫君牛根金如陌生人似的久久不语,陷入沉思。因为她怕张屠夫的老婆汪大嘴那天在大槐树下说的事落到她的头上。
什么事呢?
那天,罗秀云和村里的几个年轻的留守媳妇在大槐树下边纳鞋底边相互戏谑自己的男人。你想,她们都是结了婚的女人,什么没见过。因此,说起话来就口无遮拦,连俩口子床上的事也大张旗鼓的。恰好这时侯,去集上置办年货回来的汪大嘴经过,她插嘴说道:
“瞧你们几个骚娘们,屄闲的没事干,尽胡咧咧!你们以为自己的老爷们回来天天晚上操你们,就是好男人?呸!尽是屁话。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千万别轻易相信男人灌了蜜的鬼话。我娘家的侄儿媳妇跟你们一样,在家照顾儿女侍奉公婆,男人常年在外打工。男人在外干什么,她从来不问;男人一年在外挣多少钱,交给她多少,也不关心。谁知道,男人在外面有了新欢要跟她离婚。她呢,一分钱也没捞着,唯一的女儿还判给了男人。她想不开,跳河死了。你们说,她冤不冤?我说,男人打工回家,第一件事是先让他们交钱,而不是想着先脱裤子办事!免得到时候落个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没想到罗秀云她们望着汪大嘴远去的背影个个都低头不语陷入沉思,不久便散了各自回家。
罗秀云想到这儿,内心隐隐作痛。她懒得理再问牛根金,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才撒了个弥天大谎来欺骗我。他这次回来肯定是试探我,看我有什么反应?要是我不吵不闹,他肯定得寸进尺把那个臭女人带回家,到时候找个机会给我摊牌离婚!我在家种田种地照顾儿子侍奉公婆累死累活,为她守身如玉,他却在面寻花问柳养女人快乐!到时候,我一分钱都捞不着!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罗秀云瞥了鼾声大作的牛根金一眼,见他满脸憔悴和疲惫,立马否定了刚才的想法。她又轻轻拿起他放在被子外的右手,见手背伤痕累累,尽是干活所伤;手心更是老茧密布。她心痛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他。但是,一想到钱的事,她又狐疑不决,陷入两难之境。脑海里不断的出现两种声音两幅画面激烈打斗,此起彼伏,令她头痛欲裂。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大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睡了。
凌晨三点,牛满仓就敲开了张屠夫的大门。张屠夫披了衣服起来开门,揉着朦胧的双眼,倚着门框抱怨道:
“满仓叔,你要割肉,也用不着起这么早嘛!哦,瞧我这记性,你说过根金兄弟回来就杀猪的。你不是找我割肉的,肯定是有其他事!满仓叔,你吩咐一声就行了!”
牛满仓递过一支劣质的纸烟,陪着笑脸道:
“大侄子,叔遇上难事求你来了!”
张屠夫打着哈哈,道:
“叔,你又说笑了。叔,见外了哈。你我叔侄间,说什么求不求的,让人笑话不是?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吩咐就是了。”
牛满仓尴尬的苦笑道:
“我家圈里的两头大肥猪,前几天你不是看上了要买吗?我决定卖给你!开个价吧。”
张屠夫心里一阵窃喜。他不露声色,明知故问道:
“秀云婶子不是说,等根金兄弟回来就杀了自己吃吗?满仓叔,你做得了主不?别到时候秀云婶子又埋怨我骂我!”
牛满仓自嘲道:
“不是遇上了难事,谁舍得买呢?现在正值临近春节,行情见涨!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还是原来你给我的那个价买给你!大侄子,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要现钱。”
张屠夫知道财神上门了,送上门的买卖正是压价的好机会,笑道:
“叔,瞧你说的。这两天了,当然是现钱。至于价钱嘛,肯定要比先前少。你想,还有两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叔,你说哪家屋梁上没挂满腊肉香肠,谁还临了大年三十割肉呢,是不是?所以,价钱每斤得少五毛!”
牛满仓低头盘算后,哀求道:
“大侄子,你家大业大,能不能涨一毛钱?不然,叔亏大了。”
张屠夫装着十分难为情的样子,道:
“叔,侄子我小本经营,起早贪黑就是挣两个辛苦钱。其他方面好说,价钱我实在不涨一分一厘,到时候还不叫集上的同行骂死我。我知道你还多喂了这么久,肯定是亏。我劝你还是等年后再买,年后的价一定涨上去!”
说完,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呵欠,佯装关上门急着睡个回笼觉?
牛满仓急了,上前一步抓住门栓,道:
“罢了,罢了,买给你,谁叫我们是叔侄一家人呢。不过,你得免费送我一个十斤重的膀蹄!明天一早我来拿。钱,马上给我。”
张屠夫笑容可掬,道:
“好,好…我马上进屋拿钱,跟你一起去你家称猪!”
天朦朦亮,牛根金刚起床,就被坐在檐下抽闷烟的牛满仓悄悄的叫进了东屋。他一头雾水,问道:
“爸,什么事?”
牛满仓为了证实他的猜测,以退为进道:
“根金,家里还没有置办年货。今天又是赶场的日子。早点吃了饭,跟秀云一起>去赶场!秀云也不容易,嫁给你就没有享过一天的福,委屈她了。今年给她买件好衣服,我和你妈就不必买了,去年的还可以将要穿。”
牛根金在火车上就绞尽脑汁考虑好了今年的春节咋过,跟谁借钱,买置办什么年货。所以他故作轻松道:
“爸,秀云的衣服当然就买。你和妈在家辛苦了一年,哪能不买新衣服呢?爸,你放心。我有钱。”
牛满仓苦笑了一下,道:
“有钱?你就别装了,骗我啦!要是有钱,回家还穿年前出门时的旧衣服,鞋裂开了也舍不得买一双,吃面时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在深圳落难了!”
牛根金想不到他精心的伪装被他爸撕得面目全非,连一点点脸面都没有给他留。他低下了头,沉默良久欲解释一下。
牛满仓打开抽屉,将买猪的钱三千九百五十三元一分不剩全部递给了牛根金,轻描淡写道:
“不用说了。这是买猪的钱,你拿去,交给秀云。今天你们一起去置办年货,顺便买条烟两瓶酒。明天一早去看看秀云的爸妈,免得人家说嫌话!我再说一遍,我和你妈去年的衣服还可以穿,就不要买了。去吧。过了这关,就好了。”
牛根金??着泪水点了点头,拿了钱转身去了西屋。
罗秀云刚起床,正在梳妆。她两眼红红的。原来半夜醒来,叹息命运多舛生活艰辛偷偷的哭过。
牛根金进屋立马将钱全部递给了罗秀云。她眼睛一亮,一半惊喜一半娇嗔道:
“不是说没钱吗?哪来的这么多钱?昨天晚上你说的都是跟我开玩笑的,对吧?”
牛根金直言相告,道:
“昨天晚上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是爸买了两头猪的钱,让我们去置办年货,过了这关再说。”
罗秀云没有接钱,愁云满面道:
“这几个钱,能买什么?要置办的年货多了去!你说,是买肉还是打酒?还是你去吧,我没心情上街,免得人家看我的笑话!吃了早饭,我回娘家一趟!”
牛根金见罗秀云还在生他的气,上前一步劝慰道:
“我们赶场给你爸妈买条烟两瓶酒,还有我们自己养的猪一个十斤重的蹄膀。明天吃了早饭,我们带着宝儿一起去。”
罗秀云一脸不屑,鄙夷道:
“我爸戒烟戒酒了,蹄膀留下你爸妈自己吃。你在家好好收拾一下就不去了。”
牛根金默默无语退出西屋,吃了饭独自一人赶场置办年货。
罗秀云没跟牛根金一起去置办年货。张云芳悄悄的把牛满仓拉进厨房,低声道:
“老头子,坏事啦。我见秀云的两眼都哭红了,又没去赶场。刚才她跟我说要回娘家。我就说,你总不能空手去,明天和根金带着宝儿一起去。她执意不肯,正在西屋收拾东西。你说,她会不会因根金没挣到钱闹离婚吧?村里有好几家的媳妇都是这样才闹得妻离子散的。老头子,你赶紧想个办法吧。”
牛满仓皱着眉头摊着双手无可奈何道: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事。卖猪的钱,我让根金全部给了她!家里又没东西换大钱,我还有什么办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闹吧。”
罗秀云穿了一身半新半旧的衣服,背着宝儿走进厨房跟牛满仓张云芳告别,面无表情道:
“爸,妈,我带着宝儿去看看我爸我妈。”
牛满仓满脸堆笑,道:
“好,好。早去早回。”
精明的张云芳掐了牛满仓一下,催促道:
“还站着干什么呀?赶紧去院子里抓两只鸡,大过年的,让秀云空着两手去看爸妈吗?”
牛满仓如大梦初醒,赶紧奔去院子手忙脚乱的抓鸡。忙了一身汗累得气喘吁吁,抓了一只大公鸡和一只下蛋的老母鸡,绑好装进剪了个小洞蛇皮袋里,递给了秀云。
晚上睡觉时,罗秀云跟她妈睡在一起。她将心中的顾虑一股脑儿地跟她妈倾诉,道:
“妈,根金回来没有钱。他说,跟他一起干活的人都遭老板暗算,发给他们的工钱老板又叫一帮人抢了。现在是法制社会,干活拿钱天经地义。你相信他说的鬼话吗?我怀疑他在外面有女人。他回来就是试探我,找机会跟我离婚!我们村里就有这样的例子!妈,我和根金是自由恋爱结的婚。我又不相信他这么快就变心,但是又怕到时候落个鸡飞蛋打人财两空!妈,你给我拿个主意!”
说着说着,忍不住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罗秀云她妈撩起衣襟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怅然若失道:
“秀云呀,你先不要提什么离婚的话。宝儿还小,你舍得?再说,你只是猜测他在外面有女人,又没有真凭实据。何况,现在黑心的老板多得是,偏偏他运气不好就遇上这样的黑心老板呢,也不是不可能。要是这样,岂不是冤枉了他?当然,听说深圳是个花花世界,诱惑人多。他学坏也有可能,不得不防!”
罗秀云她妈陷入沉思。片刻后,她如发现新大陆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道:
“我问一下,你来,他知道不?他爸妈有什么反应?”
“他让我今天一起去置办年货的,明天一起来看你和爸。他说,给我买件好点的衣服,再买条烟两瓶酒,还要带上我们自己养的猪一个十斤重的蹄膀,不能空手来。我怕他耍花招,没让他来。家里养了两头大肥猪,原来打算等他回来杀了过年的。因为他没钱,他爸卖给了张屠夫。卖猪的钱他爸让他又全部交给我,我没要。来的时候,他爸妈,见我走得急,去院子里抓了两只鸡!”
罗秀云她妈听后抚掌大笑,道:
“这婚离不了啦,你还是回去好好跟他过日子吧。既然来了,就多住一天。我敢肯定,根金要来接你回家过年,信不?”
罗秀云的心情好了许多。第二天吃过早饭,她就抱着宝儿在娘家大门口的村道上散步。
罗秀云没散几步,就碰见了挑水回家的叶文才。叶文才是上门女婿。他老婆跟罗秀云是远房亲戚。
叶文才先打了招呼,再放下肩上的担子,柱着扁担跟她聊起话来。一番简单的寒暄后,关切地问:
“秀云妹子,根金妹夫回家了吗?”
“前天晚上回来的。”罗秀云答道。然后,她问叶文才。“你在深圳哪儿干呢?”
叶文才道:
“在南山那边,离蛇口不远,工地上能看见大海。老板姓章是我们水清镇的。他的工价低,但是钱有保障,年底结清账。秀云妹子,根金妹夫在哪儿发大财呢?”
罗秀云有些羡慕,苦笑了一下,道:
“发什么大财哟!连过年回家的两百多块钱的路费都没有!”
叶文才哈哈大笑,道:
“秀云妹子真会说笑。妹夫在深圳干了一年,怎么可能连回家的车费都挣不到呢?怕我跟你借,是不是?”
罗秀云自嘲道:
“我要是有钱,还怕文才老哥不开尊口呢。他在龙岗一个姓黄的老板那儿干。听你妹夫说,那个黄老板黑白两道都有人,心黑得很,给他干活的没有一个人拿到了工资。他养的几十个保镖保安都是打手,打伤打残甚至打死的不在少数。想不到如今的法制社会,还有黑社会恶霸横行!难道警察管不了吗?”
叶文才抢过话题,道:
“妹夫说的黄老板是不是叫黄默天,诨号黄胖子?”
罗秀云道:
“文才老哥,我想起来了,国庆节你妹夫打电话回来提起过。咋,你认识?”
叶文才皱着眉头,咬牙切齿道:
“岂止认识,我跟八个云南人还在他的工地上干了两个月!我们恨不得吃他肉寝他皮!”
罗秀云问道:
“你们的工资还是没有给?”
叶文才道:
“我们从别人口里知道他狗日是个黑心老板,当天就不干了,立马结账找他要钱。”
罗秀步伸长脖子问:
“他给了没有?”
叶文才长叹一声,道:
“哪有那么痛快?我们九人往劳动监察大队不知跑了多少冤枉路,屁都不顶一个!还是一个宝山的云南人去跳塔吊,惊动了警察,才拿到了我们的血汗钱!”
罗秀云惊诧不已,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