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项漭唯独对庄禹赏识有加,若项漭肯从中周旋,七皇子念在项漭的用心黼黻之功劳,再个嵇浒乃是嵇大将军的独子,为了和缓僵局,或许会允准徐郎中替嵇浒接骨。
“这…”钱府尹小眼转了又转,思忖再三,不得已,丢下尊严,为了浒儿,他得亲自派人去求请一位被他欲图剿灭且斩杀的贼人首领。一切变故始料不及,钱府尹不得不慎重。
屋中鸦雀无声,就连呜呜咽咽的钱楚楚也停辍了哭泣,就待钱府尹最后的示下。
捋了捋髭须,一个颌首,钱府尹下定决心。“好吧!老夫这就备下厚礼派人去椒城寻那庄禹,说服他出面求请项侍郎。”
“不用!钱叔叔,不用备下厚礼。庄禹不在乎钱财,他的为人晚辈最解,他若贪念钱财的话何苦打家劫舍亦散尽钱财赈济穷苦庶人?若他贪念钱财又凶恶无良,晚辈也不会替他说项,与他交好。可惜他上回为了救出沁姝姑娘和晚辈,他已经被项漭砍断了右臂,估摸着到这会也没养好伤疾,按说晚辈真不忍心令他为难,但为了晚辈这条腿,晚辈只好硬着头皮去求他…”
“什么?你自个亲自去求他?不成,你伤得这般重,钱叔叔我绝不允准你再乱跑,小心伤及性命!”钱府尹言辞威利了些。
虚汗在额头渗出,一旁的见巧替他擦去汗珠。焦急之间她好言规劝。“公子万万不能,你这伤还能去哪?就算去,奴婢替你出面也不敢让您冒着性命之危赶去啊!”
随口说说而已,但细细一品,正好,孟见巧反倒不怕什么了,虽然将沁姝诱骗去了襄龙教地盘,欲图奉送给七皇子,但庄禹及时赶去搭救,沁姝并未遭到七皇子毒手,依然璧人一位平安离开范家地牢。另则,孟见巧将彩莲折磨致死、扒皮也是怨恨这些娼寮姐妹暗中害她,不是她死就是旁人亡的冷酷相残所致。是故,孟见巧再去求请庄禹见着了沁姝她正好谢罪,负命在身替嵇浒干事反倒一举多得。
“你去?”嵇浒虽未应承,可皂隶带上厚礼也未必就比孟见巧好说话些。再个,本心指望严五一人前往,若再有严五护卫,孟见巧与严五二人一同赶去见机行事他嵇浒也好放心。
斟酌一番,嵇浒虚弱的双眸之中瞧见了孟见巧急盼的神色。“好…好吧!就让严五一路之上护卫你左右。”
嵇浒已经安排妥当,钱府尹听之点首,好歹,严五与月儿、沁姝打过照面,彼此也算认得,有他陪护孟见巧前去,庄禹、庾沁姝想必会给几分薄面。再者,无论如何,嵇浒三番五次搭救龙山一众兄弟,钱府尹不信庄禹毫无感恩之心,若果真如此,庄禹就不算平民英雄了。迟早拿下庄禹还会斩杀而不饶。
“事不宜迟,孟小姐就请速速赶去椒城,还缺什么尽管对老夫说,老夫也好安排一切。”钱府尹郁结的面上显露笑意。
再不能耽搁了,否则一旦嵇浒的断腿拖延,恐怕徐郎中请来了也无法医治了呀!
孟见巧摇摇头,双膝突兀跪地。“钱大人既然说了,求大人成全见巧一事。”
“哎呀!何须行大礼,速速起身。”钱府尹上前虚扶一把。
见巧乘势起身,而盈盈弱弱的双眸含了一丝水泽。抽抽噎噎道:“求大人替民女做主,就让见巧做嵇公子的奴婢,从今往后服侍他左右。”
“这?…”钱府尹为难了,做嵇浒的婢女?但他不过是嵇浒的长辈,按说嵇浒收不收孟见巧做婢女他怎好做主?
“见巧姑娘,你怎能做婢女呢?”是一声不吭的楚楚小姐终于启口说话。
莲步向前,她拉起孟见巧的双手。“见巧姑娘,你不用做他的婢女,从今往后就你我姊妹相称,留在我古香居帮衬服侍嵇公子就是了。说什么做人家的婢女,我可不答应!”
孟见巧泪眸含笑。“多谢楚楚小姐厚爱,见巧一苦命女子被七皇子抛弃,如今若同丧家之犬,无处安身,可见巧最钦佩嵇公子为人,亦想做他的婢女,无非从此也有了一条活路…”
“七皇子!哼!可恶!”钱府尹插言。“见巧姑娘别妄自菲薄,老夫替你做主,你就与楚楚姐妹相称,老夫收你做义女好了!”
变故瞬息间就不同,孟见巧岂会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自个乃卖身的名伶,今日却因着嵇公子而被钱府尹收为义女,犹如天降甘霖,一番滋润她枯萎欲死的心房。
珠泪汹涌滚落,她喜不自禁立时下跪在地。“女儿拜见义父!”
钱府尹再度虚扶一把。“好了,见巧起身,往后你就安心替老夫服侍嵇公子就好!”
“是,女儿遵命!”孟见巧别提多怡悦,泪眼蒙蒙,却面上灿若花蕊绽放。
“也不必多说了,你就先个准备一番,老夫命人寻回严五,你二人早些上路,早些归来。”钱府尹为了嵇浒可谓什么事都肯做了。
按说一娼寮里流落而出的名伶,钱府尹怎会收为义女呢?不过为了这位将来的女婿他都不再忌讳。
午膳还没用过呢!钱府尹就匆匆忙忙催促孟见巧上路,可鉴他一心只有嵇浒,什么义女都是幌子而已。
但,一旁的楚楚可没父亲这般急迫,拉着孟见巧的纤纤玉手道:“走,你我先个去用午膳,之后等严五归来再走。”
徐郎中,必然将你请动;项漭,无论你放还是不放徐郎中,你与七皇子图谋构逆也绝不能放过你。
楚楚悲切切,强压着瞥了一眼卧床的嵇浒,迅疾收回眸光,转身与孟见巧离开厢房。
手一挥,遣去老婆子和皂隶,钱府尹则坐在嵇浒的床沿边,关切的老眸瞧着嵇浒。“都怨老夫对你管束松散,日后你无论如何都不许随意违逆老夫的话,不要再与爱慕庄禹的庾沁姝有交集了。可记着了?”
“钱叔叔的好意晚辈心知。”他不愿多言,心中仍旧是沁姝的模样。实则乃是兰儿的模样!
瞧他一脸的颓废,钱府尹无奈摇头,再者,伤重至此,多说无益,遑论他尚未做了他的岳翁呢!
起身,钱府尹离开,不过,他赶去的是庖房,他依然赏识嵇浒,不在意嵇浒是否真的断了一条腿。
楚楚与见巧粗略用膳,皆无精打采,钱府尹赶来落座。
下人婆子不声不响就去备来了饭菜,因着嵇浒伤势在身,近来钱府尹也没了闲情逸致,断绝吃酒,一气同女儿和义女用过他才打算离开复回府衙,尚有些庶务等他处置。
“楚楚,等见巧离开之后,你就陪在浒儿身旁服侍他吧!”钱府尹的话乃慎重思虑之后说出。
“啊!不可!”楚楚蹙眉,花颜一片惊悚亦羞红。“女儿尚未嫁给嵇公子,如今就与他同处一室传扬出去女儿还有脸见人吗?”
“哎呀!陈规陋矩何必当真,你与浒儿迟早要婚配,莫要计较世俗眼光。为父已经又修书一封去嵇大将军那,言明就待十天半月、至多浃月之后便替你们置办婚仪,不会耽搁半刻。”
没想到堂堂钱府尹竟然令千金小姐的女儿未嫁给嵇浒之前就留宿嵇浒房中服侍嵇浒,真不知钱府尹是怎个念头。生米煮成熟饭?
不料,楚楚起身,丢下碗筷,满脸不悦就走了。
旁人自然都目瞪口呆,也不便说什么。
倒是钱府尹没好气,也丢下碗碟,他吩咐皂隶再快些寻回严五。
心思大乱,孟见巧瞧见的钱府尹便是这般。她才做人家的义女当处处乖顺才对。“义父,您老人家别着气,楚楚姐姐不同我这样的鄙俗之人,怎好留宿嵇公子房中服侍嵇公子呀!干脆就让婆子们仔细着,有甚欠缺的楚楚姐姐做定夺更为合适。”
孟见巧只想缓和尴尬气氛,再则出谋划策,遂说罢盈盈噙笑。孰知,钱府尹闻言却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好留宿的,浒儿的父母都将婚仪之大事托付为父来置办,要不是此回浒儿腿伤老夫定然就为他二人办了婚仪,免得再牵涉是非。还有那什么庾沁姝的女子,一心只爱慕庄禹,浒儿竟然痴心不改惦念她,到底图个什么?难道楚楚这样的大家闺秀都不如一个村姑了?”
钱府尹说话之时一个起身,满脸怒意去向正朝楚楚的香闺。
又着过些时候,严五被唤回,直奔嵇浒的厢房听其面授机宜,与嵇浒嘀嘀咕咕再说了几句便依命行事。寻到孟见巧,二人一合计,简简单单拾掇了些随身之物,再个为了早些赶去椒城而瞒着嵇浒改由马车为采买了一匹快马,严五将同孟见巧一道日夜兼程,不出所料,一天一夜便能赶去椒城。
言明时不我待,严五的决断孟见巧是点首了的。二人也没再耽搁,严五粗略用了午膳就同孟见巧一道离开古香居。
天阔地明,一路疾驰,除了夜宿野店,第二日晚照之时他们便赶至椒城陶家布庄。
严五来过,自是认得。在嵇浒的估摸之下,猜测李翠姑将庾沁姝和庄禹都藏匿在布庄之中,从而逃避了七皇子的追撵。
倒也凑巧,陶聪今个晚照赶回,进门就瞧见一高瘦男子与一绝色佳人,问明下人婆子他们所来何事便主动上前。
与此刻,孟见巧并未表明身份,不过说是庾沁姝的好姐妹,盼求李翠姑别将庾沁姝藏着不肯唤出相见,而李翠姑正为陶有烈的无情言辞惹得庾沁姝和庄禹懊丧离开陶家布庄而日夜泪流。陶聪打量着孟见巧一个贼贼含笑。“这位小姐,您真的是在找我表姐?不满您说,我猜到她在何处,要不要让愚下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