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时,四人皆无言,彼此忖度。须臾,李翠姑打破平静。“好!都是天意,依老身看,你二人就是天作之合,等你们姨夫归来我就同他商略一番,选个好日子,早些风风光光办了也令人放心。”
有了李翠姑的话,沁姝娇羞白了一眼庄禹,而后看去旁处。月儿嘴角一抽,迅疾坦然心绪,面上含笑。
在场之人谁解庄禹此刻的心痛,他并非在乎断臂而不敢求娶沁姝,他曾扪心自问,只消用尽真心爱护沁姝,他亲手杀死沁姝二位哥哥的过错便该长埋内心,从此只有天知、地知、他知。
奈何,真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刻他反倒犹豫不决。他实在惧怕某一时某一刻,一个不小心宣露了真相,他还有脸面立在沁姝的面前吗?
“还有一事需得说清楚。义母,你兴许还不知沁姝表姐的美貌惹得官家公子哥,乃至那帝王之家的皇子都对她垂涎三尺了呢!为了掩人耳目,避开滋扰,沁姝表姐与庄大哥的婚仪最好悄悄从简置办,而不能大操大办。否则,被那二位知晓,指不定还要掀起波涛汹涌,坏了婚仪都算不了什么,再度对庄大哥不利,将沁姝表姐给强抢了去都难说。”
“啊?!”李翠姑老眸圆睁。“竟有这事?那还有什么王法?”
“王法?哼哼!”月儿冷笑道:“帝王家的皇子还需遵守王法吗?”
“那如何是好?偷偷摸摸办了婚仪?”李翠姑当然不想,无论如何,庄禹仍旧是她的姨侄女婿,再娶沁姝依然不变身份,但沁姝不是兰儿,大姑娘头回做新娘就偷偷摸摸从简了办?…
“只得如此了!义母,待义父归来你就将其间要害说于他听,势必不要走漏了风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月儿说着眸光瞥去一眼庾沁姝。
李翠姑愁容已现。“向时,那位嵇公子该是月儿所说的官家公子哥了吧?至于沁姝何时与帝王之家的皇子也有牵连老身既没听说过更没见过了呀!”
思绪顿时令人回还,庄禹知道嵇浒与沁姝一道赶来椒城求请徐朗中的缘故,至于沁姝则明明芳心陡然一窜,无法言及,淡淡忧伤愁结浮现。
大家都在旁,沁姝不便被谁瞧出她的郁结,尤以月儿敏力的双眸指不定就被瞧去。打算与庄大哥婚配,若庄大哥瞧见难道会无动于衷?
噙笑很虚假,但也得掩饰。琼眸看去李翠姑。“说来话长,姨母,您有所不知,近来江湖上出现一神秘教派,称之为---襄龙教。顾名思义,襄助能登上帝位之位的真龙而创设的教派。此教派形式诡异,作恶多端,尤以应天一带尽行那些灭门劫财的恶毒之事。与庄大哥劫富济贫全然不同。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襄龙教的幕后竟有皇家势力,而月儿所说的皇子正是襄龙教的主谋。沁姝不会对这般的皇子瞧得上眼。”
然她却不提向时李翠姑见过的嵇公子,仍旧令人玩味。
李翠姑只管听着,心里估摸着,她哪敢料到庾沁姝、庄禹、柳月儿在应天招惹了这许多的是是非非。身在穷乡僻壤的小城,甚少过问世间的俗事,孤陋寡闻,遑论还牵连皇子,李翠姑都不敢设想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婚仪不会作罢,她主意已定,为沁姝和庄禹完婚并不为过,而况二人彼此心有所属。
月儿听言观颜,瞧出一丝端倪,她断定沁姝对嵇浒并非毫无情念,争奈对庄禹的情愫高于嵇浒。
“义母,女儿还有一事搁在心里难以化解,就想请教义母一番。”
“嗯?”尚有三分思绪飘离,李翠姑愣愣地瞧了眼柳月儿。“月儿说什么?”
“这…”真瞧着义母,她反到心中不安,有话也难以出口。
“说啊!义母听着呢!”李翠姑催促。
事关紧要,月儿才拜的义母,不想就要相问令人不安的话她自然得慎重。
暂且无心过问沁姝的情念、情愫的,她的疑问不想深藏心底而无解答,无论如何她也该查明一事。“好吧!义母,女儿…女儿想问的是义父他老人家可曾去过应天?”
“应天?去过!应天离椒城又不远,你义父常常去采买布匹自然去过。”
“可是隔三差五都去?”月儿续问。
“也算是!也不算是!你问这作甚?”李翠姑并非警觉,不过觉着月儿无端相问有心好奇。
“没什么!义母说的月儿明白了。”柳月儿愁眸呆呆瞧去地上。
再蠢钝,月儿的问话有心人听之也能辨出其间要害。沁姝与庄禹都朝不敢想象之中渊思了去。
万事皆无可查线索时妄猜可不好,难保李翠姑与陶有烈同谋,那般就问错人了。再则,陶有烈一布庄掌柜,何必招惹是是非非?
月儿之所以相问,因着她从鸨母那隐隐约约听闻有人去钱府尹那告密,说出庄禹与周兰儿藏身在椒城龙山之中,再个如何上去山林,攻入山寨细枝末节都对钱府尹一一细说。
一席问话惹得四人皆无言,李翠姑从他们凝结的神色觉察出不详,但她不愿多深了里想。兰儿殁去令她伤心难过,再来一个沁姝说什么也不能重蹈兰儿的覆辙。
悄悄筹办婚仪不声张那还不容易?别说与夫君商略,就算她李翠姑独个做主,这婚仪也轻而易举。
时辰不早,该去庖房瞧瞧,整备了差不离就用午膳,而后可找几个下人婆子商议,就在这穷乡僻壤,一切从简为庄禹和沁姝办了仪式干脆。另则,婚仪之后,李翠姑还有一心愿将趁机了却,如此她才能安心视庾沁姝为周兰儿。
“我去命人备下饭菜,你们三人就先个歇会。”言罢,李翠姑就起身去了。
也没人拦着,各有心思,待李翠姑离开院中,月儿才眸光聚看庄禹。
二人眸光恰巧相遇,庄禹积郁心头的疑惑再无避之不及的必要。“月儿,你难不成怀疑姨夫做了对不起兰儿的事?”
沁姝听言,琼眸流转,也瞧来月儿。“月儿的意思是说姨夫他…”
“不错!仅仅只是猜疑,暂且无法确证。”
眉峰高蹙,庄禹显得急切。“月儿凭哪一条猜疑?莫非你从谁人那听来什么?”
“这…”月儿稍作迟疑便直言不讳。“是妈妈,她与钱府尹在娼寮之中闲话之时月儿恰巧经过她的屋外,但钱府尹也不肯说出谁人告密,月儿胡乱猜想,你们可别当真了。”
左拳握捏,咕咕作响。伤重在身的庄禹此刻心绪澎湃,若同石崩地裂般令其心血倒流。他从不敢朝陶有烈这处想,兰儿可是李翠姑的姨侄女呢!
漫说陶有烈与周兰儿的亲情相联,兰儿从未在他庄禹面前说过姨父---陶有烈的不是,陶有烈不该无缘无故就将庄禹和兰儿给供出去的呀?何况是钱府尹那呢!除非,为了赏银,一万两啊,假使此故也就说得通了。
小小陶家布庄,一万两巨量财富难说陶有烈不动心。庄禹也曾怀疑龙山兄弟之中出了叛徒,争奈无法查出谁人。
沁姝角睐瞥了一眼庄禹的左手,她该是最为难之人,既不是真的周兰儿,又对陶有烈的冷漠相待打心底疑惑,从庄大哥和月儿的话中捕获了不详的猜疑。然则,李翠姑认她作姨侄女,陶有烈便成了她的姨父,无论如何,哪怕陶有烈真个做出祸害庄禹和兰儿的恶事来她这个干姨侄女该何去何从?该帮衬谁适宜呢?
不成,帮衬谁都难如意。若坐实陶有烈为奸恶之徒,对付陶有烈便无法逃避一同伤害李翠姑之事实;若对陶有烈行恶却置之不理,兰儿的惨死,龙山众兄弟的亡魂乃至庄大哥的怨恨寻谁去讨一份公道?
天意弄人啊!真不知陶有烈有没有做出令人胆寒心惊的恶事来呀?而陶有烈行恶的念头缘由到底是甚?
“庄大哥,我们去用午膳吧!一会你也早些歇息,臂伤非短时可痊愈,莫再思虑过多,一切的恩怨都烟消云散,千万别存心去计较,不值当了。”沁姝说话起身,上去便弓腰轻挽庄禹左臂。
他随她搀扶,缓缓起身。不过,沁姝的话他注定难以听进耳中,他今时的求隐比月儿恐更为炽烈,恨不能早些查明陶有烈与龙山被灭可有关联?
争奈,庄禹希冀查出什么来,但他们方才的一番话却被一下人婆子无意之间给听了去…
午膳无旁话,只管闲说庄禹与沁姝的婚仪,沁姝点首,此事就待陶有烈归来时的定夺。
下昼,各人各忙碌,迟虎与杨展始终不见归来,庄禹有些担忧,他让月儿去陶家门前张望,等杨展、迟虎赶回立时让他们来见,无非提点二位爱将行事多多小心,襄龙教不好惹。
另则,沁姝安逸在书案之上习练字法,向时杨展、月儿、乃至孟见巧都教过她,如今也能独个写出娟秀的字儿来了。
躺在床榻之上,庄禹内心汹涌而难抑,他既担忧陶有烈做了恶事,又担忧陶有烈的无辜。说不通陶有烈的举止古怪,沁姝虽然不是兰儿,但沁姝与李翠姑都一见如故,陶有烈这个姨父何苦不待见沁姝而令贵客难堪呢?
其间分明有缘由,月儿的颖慧庄禹从不用置疑,他该朝最可惧的内里去冥思。
断臂之处坠胀酸痛,可谓受尽了煎熬。行走江湖豪情万丈,一心行善,指盼好心好报,孰知到头来换得一身的伤残。
是时候做些了断,不再贪念嚣世的繁华和纷扰。沁姝不是兰儿,比之兰儿更为简朴,与她隐遁山林沁姝也能做个好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