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人,听到熟悉的嗓音,那双毫无生机的瞳孔错愕的放大,倏然染上了丝丝光亮。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扑进他的怀里。
“九爷!”
徐可昕激动得有些气喘,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敢撒手。
她仰头,看着男人的下巴,又哭又笑。
她着急又雀跃,“九爷,你来看我吗?”又怕他下一秒就走了,直白诉说自己的心意,“九爷,我真的好想你!”
周时嗯了声。
她笑起来,很是开心。
周时说:“可昕,当初我们说好,你安心跟着我,哪日不需要你跟着我了,我会给你安排个好前程。”
徐可昕点头。
周时看着她发亮的眼睛。
他开口:“我忽略了你从未经历过感情,心思太浅容易陷进去,没有想过现在的局面,是我的错。”
他找过女人,没有养过女人。
当时看沈聿青和宋徽宜这样甜蜜恩爱,心血来潮突然想养个女人在身边。
眼下,是实实在在伤害了她。
又说,“我之前以为你错把爱慕当成爱情,如今再看并非如此。不过可昕,一辈子很长,不是看了现在,未来就是如此,不要一眼就把一辈子看完了。
你在大都会时,每日都在学习,如今离开了,学习不能落下。现在是新时代,女人有知识也是立身之本。
我会送你去学校读书,你起步晚,会比别人吃力一些。多花点时间在上面也好,忙起来就会淡忘其他事情。”
徐可昕无力摇头。
她听明白了。
周时想要她忘了他。
徐可昕内心大痛,声音哽在喉咙里,一时说不出话。
等到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尝到了眼泪咸湿苦涩的味道。
她祈求着他:“九爷,我什么都不求,无名无份的跟着你,也不行吗?”
“不行。”
周时果断拒绝。
他扯下她的手,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有名有姓,无需无名无份。”
徐可昕想要伸手抓他,却被他避开了。
“周时……”
她无措的叫着他的名字。
见他起身,她着急不已,想要跟上去。可这副身体躺了许久,双腿有些发软,她扑倒在床上。
周时人已经走到门口。
徐可昕着急开口:“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一眼看一辈子,我很清楚我自己的感情!”
她泣不成声:“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看到的我,是真的我吗?”周时站定原地,没有回头。
屋内没有开灯,凑近时能看见眉目。如今站远了,身影掩在黑暗中,只能借着外面的月光看见一个轮廓。
“你以为我为什么从皖城来到南城?你第一次来大都会时,那里为什么破败?我经常出去,都在做什么?”
周时说,“你并不了解真正的我。这种日子不会少,你如今看到的,只是表面的平静,怎么不是一眼看了一辈子?”
“不是!”
徐可昕斩钉截铁,几乎哭成了泪人儿。
她哽咽着说,“不是!不是这样!九爷就算被人追杀,颠沛流离,我也愿意一直跟着您!我不怕死!”
听到周时被刺杀,昏迷不醒的消息,她从未想到退缩。
一定要见到他!
她只这样想了。
其他的,她都不曾想过。
周时身体僵硬了一下。
“颠沛流离也愿意跟着他”,这句话,着实在他心中烫了一下。
徐可昕一腔真挚的爱情,不是他能够回应的。
他不爱她,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在无端消耗她的满腔热情。
她应该有更好的前途。
徐可昕从小被父母抛弃,幸得班主收留,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颠沛流离。
她的颠沛流离是生存之道,可他不然。
他的颠沛流离,是隐藏在周身无处不在的危险,是为了心中正义沾上满手鲜血,是不知哪日失手,亦或是哪日中招,无人问津的死在哪个角落。
同样的四个字,却是大相径庭。
“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别为了情爱,不把自身性命当回事。”
周时无声叹息,没有松口,“读书的事,我会让钟越安排。你还年轻,不要想东想西。”
他推开了门。
徐可昕伸出手,痛苦的想要抓住他。
只是隔得太远,她抓了一手的空气,只能痛苦的伏在床上,撕心裂肺的哭喊道:“九爷!”
周时没有停留。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吓极了,跌跌撞撞的摔下了床。
身上的疼痛比不上她的心痛,徐可昕痛哭流涕,她将脸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班主听到动静,过来找她。
看她哭的肝肠寸断,班主于心不忍。
他重重叹了口气,无奈极了:“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执拗?他不会来看你!”
他只当她梦见了周时。
班主将她扶上了床。
她不管不顾的哭。
她烧得厉害,头疼的不行,哭得全身瘫软没了力气,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周时第二天,去了乔安路的银行。
他没有下车,让手下的人去办事。
程让准时在银行等着。
有人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
几分钟后,那人起了身,随手的箱子落下了。
程让撇了那个男人一眼,见他头也不回径直往里走,眼疾手快将箱子提走。
他拿着箱子去厕所查看,里面是一身衣裳,和刚刚坐在他旁边的男人一模一样。
程让换上了衣服。
他将换下的衣服放进箱子里,佯装刚办完事,低着头走出银行。
银行门口停了许多台车。
他一出来,有辆车的后门打开。
程让眼尖注意到,扣下自己的帽檐,飞快钻进去。
一转眼,看到旁边的周时。
周时睨了他眼,淡淡说:“这次速度很快,没让我久等。”
“人多眼杂。”
程让将手中的箱子放在脚下,理了理衣服。
他问:“去哪?”
“宋公馆。”
程让没接话。
他猜想到会去那儿。
车子在路上稳定行驶,中途突然偏了方向,时而减速时而加速,不停的往巷子里钻。
程让发现了不对:“有人跟踪?”
周时镇定的坐着:“怎么不是我要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