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倾对于敢通宵的人都抱有一种特别敬重的心态,因为对他来说,只要有哪一天没有睡好,或者说睡的时间不够,那就代表着他接下来的一整天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并且伴随间歇性的精神恍惚症状。
他们昨晚来找了自己之后,竟然又熬了一个通宵,就只是为了做实验,这难道就是科研人员的奉献精神吗。
迟倾咧了咧嘴,“没关系,反正我们也可以自己来,而且看你们的样子应该也挺累的,没必要再在这件小事上浪费精力。”
“谢谢,”助理很感谢迟倾能够理解,虽然顾添天是个不错的上司,但就算他的脾气再好,也还是会有忍无可忍发火的时候,他才不想当这个倒霉蛋,“顾院士,要不然您先去休息半个小时,我立马去准备实验需要用到的东西,等您休息好了就可以直接开始实验。”
都用上敬词了,看来是真的怕惹到顾添天。
顾添天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先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半个小时太奢侈了,我去眯二十分钟,稍后实验室见。”
最后一句是说给迟倾听的,迟倾点点头,“好的。”
几人立在门口,等着顾添天的身影消失在走道拐角处,助理才松了口气,本来挺直的腰杆立马松懈了下来,疲劳蔓延至他全身,捏了捏眉心,他又一次朝迟倾他们道歉。
“抱歉,先跟我来吧,今天的实验有所变更,本来是要准备先采集血液和人体组织样本的,但凌晨又送来了十来个感染者,我们已经先用基因原剂控制住了。”
然而基因原剂终归只能拖延变异的时间,所以他们只能让迟倾先参与治疗观察实验。
计划变更迟倾没什么意见,比起这个,他更加担心这位助理的身体,指了指对方的黑眼圈,迟倾问他:“要不然你先给我们安排一个可以坐着等的地方,然后自己也去休息一会儿,我怕你……”
猝死这个词迟倾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所以在最后一秒将其收了回来,但看助理的反应,应该是理解到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下,冲迟倾笑道:“这点程度还不算什么,顾添天院士已经快二十八个小时没合眼了,我才哪儿到哪儿,所以这里需要休息的人只有他,他们先跟我来吧。”
趁着转身的最后一秒,助理的视线扫过将自己整张脸包裹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边的祁弥,不过他也只是看了看,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心底想,之后还得找个人看住这迟倾的弟弟,不然他突然发病闯入实验室可就不好了。
至于季怀南和姜白,助理倒是没有想过这两位会同时来,看来得多搬一把椅子了。
他打了个哈欠,“各位跟我来吧。”
这栋建筑内部的构造和在外边看到的相差无几,基本就是两头小中间大,所以一般大型试验都是安排着中间楼层的实验室。
乘坐电梯上楼,助理又打了几个哈欠,看他的站姿也有几分懒散的模样,迟倾都怕他等会儿走着走着直接倒路上睡过去了。
助理却用实际行动向迟倾证明了他的担忧是多余的。
只见他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站直身体、挺直腰杆、睁大眼神,甚至连步伐都变得坚毅,这些变化都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的,迟倾看了,不得不感慨一句,搞科研的就是不一样。
季怀南绷不住了,他忽地笑了一声,在安静的环境中变得格外突兀,“现在顾甜甜那家伙又不在,干嘛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助理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他思考了一下该怎么解释,然后抬头就看到了一个正对着他们的摄像头。
“其实顾甜甜院士平时并不会管这些,”他示意众人看这条走廊上间隔不远就有一个的摄像头,“做给他们看的,躲在摄像头后面的家伙就爱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投诉了几次一点效果都没有,所以我也是没办法。”
这算什么,监管他们的行为,还是说只是看他们有没有认真上班……
不管是哪种,对于迟倾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还好他不是这里的员工,不过凭他的实力,想来这里也困难吧,迟倾想了想,就算撞大运进来了,估计也只是进来打杂的吧。
这次安排的实验室位于走廊尽头,不分左右,直接走过去开门,里面就陈设着各种各样的实验器材,除了助理之外,其余人对这些都不太懂,所以就没多做停留。
“嘶——有点冷啊。”
季怀南瞅见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现在的天气在塔内穿短袖已经是完全没有问题,但他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这么个情况,他打量着众人的穿着,目光最后停留在姜白身上。
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呢。
为了不让机会在自己面前偷偷溜走,季怀南一个箭步窜到了姜白身边,吹了声口哨,“嘿,这位姜少校,看在我们过命的情谊上,把你外套脱给我穿穿呗,这里面怪冷的。”
没想到姜白还没搭理他,助理就一拍脑袋,“哎呀,您不说我还给忘了,稍等稍等。”
说完,他也不等几人回应,就自己一个人匆匆离开了实验室,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打断他话的人走了,季怀南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姜白,“姜少校,你这么大公无私,富有爱心,应该不至于看着我在实验室里受饿挨冻吧?”
“这点冷也怕?”姜白面无表情地看他,“我的冰块可比这个冷多了,你也怕?”
怎么感觉话里有话呢,季怀南摸了摸鼻子。
“这是两码事,不过也没关系呢,就算你不给我外套,我也会继续追求你的,放心吧。”
然而他这话一出,姜白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勾起的嘴角透露出慢慢的讥讽,他放慢了语调,似乎是在斟酌,也像只是单纯发表自己的疑惑,“追求?”
季怀南不明白这个词怎么了,“对啊,我不是一直在追求你吗,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词?那我换一个,我在请求您和我谈恋爱?”
姜白冷笑一声。
听了个大概的迟倾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明白姜白这一声冷笑的含义了,他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季怀南,犹豫着犹豫着,把离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的助理给等回来了。
只见他手里拿着好几间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白大褂,“抱歉,忘了这么重要的大事,各位进实验室之前都要进行完全的消毒,然后穿上这件特制的实验服,啊,也就是各位常说的白大褂。”
原来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还算不是真正的实验室,只是在进入实验室之前的准备区域,在助理的指导下众人穿好实验服,迟倾看向一旁格格不入的黑衣祁弥,问助理:“我的弟弟怎么办,他进不了实验室,那他会被安排在什么地方?”
“是这样的,”助理解释道,“这间实验室配备了专门的协助观察室,到时候他就可以待在哪里,从协助观察室可以看到整场实验,当然了,也可以看到实验人员,所以我个人觉得这个地方是最好的,您觉得呢?”
还能看到自己,那应该就行了吧 ,迟倾看向祁弥,后者冲他笑着点头。
助理跟着松了口气。
穿好实验服,在经过消毒等一系类复杂的程序,迟倾几人终于跟着助理来到了真正的实验室内部。
本来迟倾也觉得这里面的气温有些低,但有了实验服之后,这个问题就被很好的解决了。有关于实验室,给迟倾的第一映像,就是白,很白,甚至算得上是白得反光,灯光是冷色调的白,和墙壁的颜色如出一辙,而各种实验设备也被粉刷成了统一的白。
将祁弥带去了较高处的协助观察室,助理返回之后,就掀开了用来遮挡视线的白色帘子,在帘子后面,是一张张并排在一起的单人床,每一张床上都躺着人,他们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没有苏醒的征兆,里面静得吓人。
“他们都是被感染了?”
不自觉地,迟倾在提问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助理闻言笑了笑,“放心吧,注射着基因原剂,他们没那么容易被吵醒。”
他说话正常的音调倒显得迟倾有些过于小心谨慎。
越过这些单人床,就是一块极大的平台,四周分布着精致而压迫感十足的机械臂,齐齐对着中间空荡的平台,再后面,是一面电脑显示屏累积而成的墙,应该是用来记录数据的,就是不知道搞这么会不会出现冗余的现象。
迟倾围着这个有两个他那么长的操作平台看了看,注意到上面的机械臂,有一根做成了针筒模样。
助理注意到他的视线,主动介绍道:“这是用来防止出现失控情况的,大部分时间装的是强效镇定剂,只有极少的时候会换成一击必死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