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可惜,现在他的哥哥已经长大了,居然会觉得黏人是一个不好的习惯,真是让他伤心。
虽然祁弥怀念过去的迟倾,但如果给它一个可以回到那段时间的可能性,他绝不会选择回去,因为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他不想哥哥再已经一次那些足以撕心裂肺的伤痛。
迟倾感受着祁弥的视线,总觉得他在想一些很久远的事情,这让迟倾再一次生出了很想找回遗失记忆的冲动,然而这份冲动在靠近上升井之后,立刻被浇灭了。
在电光火石之间,迟倾拉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祁弥,动作极为迅速地藏进了路旁的花坛里,两人蹲在一个草丛后面,其实是有点拥挤的,迟倾按住了有些躁动的祁弥,拼命压低声音,“别动,看那边。”
祁弥安静下来,顺着迟倾指的方向去看,令他没想到的是,那站在灯光之心下的,居然是一个熟人。
应该也算不上很熟,只是简单见过两面而已,不过最后一面,是祁弥亲手结束了他的性命,回想了片刻,祁弥记起了这个人的名字。
谷……谷阳是吧。
如果不是藏在黑暗中,祁弥必然会看到迟倾震惊到颤抖的瞳孔,在看到谷阳的一瞬间,迟倾的大脑都出现了空白,然后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下意识拉着祁弥藏了起来。
现在他回过神来了,心想真是见鬼了,这谷阳是死而复生了还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他今天和祁弥一直念叨着鬼啊鬼啊的,现在鬼真显灵了?不至于吧……迟倾动作轻微地摇摇头,不对不对,这怎么可能,会不是这人只是跟谷阳长得特别像,就跟黎城冬和黎城奕他们一样,是孪生亲兄弟,所以自己才会看错?
迟倾默不作声,和祁弥一起看着那不知是谷阳本人还是神似他的人,暂时就叫他谷阳二号吧。
这谷阳二号站在离上升井不远的地方,所处的位置刚好在一盏路灯下,虽然有利于迟倾他们看得更清楚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盏路灯出乎意料的亮,看久了让迟倾都有一种头晕眼花的感觉,他可以在晚上不受黑暗影响,但这不代表他还可以免疫强光。
这也是迟倾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谷阳本人的原因之一。
和谷阳二号站在同一盏路灯下的,还有一个背着迟倾他们的人,只留有一个漆黑的背影,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谷阳二号和这人在这儿站了多久,二人既不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让人实在摸不透他们在干什么。
肩膀上多了一份重量,是祁弥的脑袋,他靠着,还仰头眼巴巴看着迟倾,那眼神似乎在表达:哥哥,我们还要在这儿蹲多久,他想回去了。
迟倾安抚性地掐了掐他的脸,示意他稍安勿躁。
又等了一会儿,谷阳二号那边忽然传来了一点动静,迟倾立马聚精会神地看了过去。
“还不老实,要不是我带着你的尸体去上面,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跟我发脾气?”
迟倾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这道声音很耳熟,好像前不久在哪儿听过,然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现在活生生站在这儿的,真的是那个身首异处的谷阳!
他活了,见鬼了!
或许是终于听到自己感兴趣的信息,祁弥把脑袋支了起来,瞥了两眼,又百无聊赖地枕回了迟倾肩膀上,慵懒的嗓音近在咫尺,“居然被救活了。”
迟倾不自在地动了动,然后问祁弥,“都死成那样了,还能活,那岂不是杀不死他?”
“也不是,”祁弥朝迟倾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以前的他是人,现在的他是怪物,也相当于死了一次吧。”
面对祁弥的恶作剧,迟倾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正事呢,能不能安分点。”
祁弥回答:“不能。”
迟倾摇摇头,没再去管他,转头思索起他刚才说的话,一个念头出现在迟倾的脑子里,他睁大了眼睛,差点没压制住拔高了声音,他顿了许久,才稳住了心神,俯首问祁弥,“你的意思是,他现在也变成和517、621一类的结合体,现在的他,是一只怪物了?”
“嗯。”
迟倾手动把自己张大的嘴巴合拢,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个死而复生的“谷阳”。
在面对那人的质问时,谷阳表现得十分不耐烦,他撇着嘴,不屑道,“不就是来三层转转吗,为什么这么紧张的,怕我干什么坏事?放心吧,没有人比我更安分了好吧。”
迟倾心头一紧,他刚才才叫祁弥安分一点,现在就听到谷阳说没有人比自己更安分,他总有种自己和祁弥的对话已经被他们听到了的错觉,还好这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也没有往这儿看。
“胡闹!”在谷阳对面的人显然有些生气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三层是为了什么,我告诉你,现在还不是和他们撕破脸皮的时候,如果打草惊蛇,后果你压根就承担不起!”
他说话的语调加重,令得谷阳也收起了先前那副没有正型的模样,眼神在一瞬间充满了怨恨与恶毒,就像那长满獠牙的毒蛇,对他面前的人吐着蛇信。
“我的目标不是迟倾,”他一字一句道,“是对我动手的那人,解决掉他,我自己就会离开,不劳您费心。”
男人听到他的话,很是失望地开口:“到底是让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看不清目前的形势我不怪你,但你今天必须跟我离开。想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急于一时只会坏了大局,我言尽于此,看你自己的决断吧。”
说完,他就沉默了下去,等待谷阳给他答案,如果这个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他会亲自动手,把这潜在的隐患处理掉。
夜色出奇的宁静,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滴汗从迟倾的额角滴下,这不代表现在的他很热或者很紧张,只是因为在这个位置一动不动地蹲太久,腿麻了而已。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迟倾终于盼到谷阳这个死东西开口了。
“如果我说不,你会不会杀了我,像之前一样?”
男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谷阳笑出了声,然后手一摊:“好吧好吧,我明白了,现在就走行了吧,真的是,就一定要这么严肃吗?”
话音落下,谷阳就在男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向了上升井,男人没有动弹,踹在兜里的手攒成拳,随时准备迎击变卦的谷阳,但在上升井的门彻底关闭之后,谷阳都微笑地盯着他,没有其他的动作,看样子是真的打算放弃了。
上升井启动,朝着上一层而去。
男人上前去检查了一下上升井,确定没有再下来的迹象,就朝着和迟倾他们相反的方向离开了。又等了一会儿,祁弥还没有等到哥哥起身说回去,还有些纳闷,就抬起头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迟倾顶着一张涨红的脸,一只手覆在祁弥脸上,挡住了他的视线,然后干巴巴地开口道:“你转过去,然后背我,我……腿麻了。”
祁弥愣住,然后失笑,“好。”
祁弥一瘸一拐走过去也不是不行,但这样也太丢人了,特别是在祁弥面前,而且是在听到祁弥说自己小时候糗事之后,他可不想给自己的黑历史再添一笔。
晃了晃腿缓解腿上被压迫的神经,迟倾靠在祁弥肩头,顺带捏了捏他的胳膊,忽然感慨道:“现在真是一点都看不出之前瘦弱的样子,那时候瘦瘦小小,走个路还需要我背呢,现在不一样咯,都可以背他哥哥咯。”
迟倾略带调笑意味的话落入祁弥耳中,他勾着唇,“瘦瘦小小?哥哥是指哪方面?”
几乎只需要一秒,迟倾就意识到这小子话中蕴含的深意,他恶狠狠状掐住祁弥的脸,勒令他闭嘴,但在这种情况下,祁弥怎么会乖乖听话呢。
“不小吧哥哥,你不是亲手丈量过吗?”
迟倾:“……”腿麻了,人也麻了。
于是不听话的祁弥又被迟倾赶回了他一楼的房间,在关门前,迟倾笑的很是开心,“晚安了,我亲爱的弟弟。”
祁弥坐在床边,定格在紧锁房门的视线慢慢转移到没有拉窗帘的窗户,巴别塔的夜晚没有星月,只有此刻一个被伤透了心的他。
早知道就不逞口舌之快了,这下好了,不仅不能和哥哥睡一个房间,连原本说好的换房间也没戏了,他瘫倒在床上,叹气声之大,连在二楼的祁弥都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动静。
祁弥翻了个身,看向落地窗外的景色,现在已经临近十二点,大部分的灯光都已经熄灭,只还亮着零星几盏,就是这些零落的灯光,组成了巴别塔内无数个寂静的夜晚。
一夜无梦,也没有什么不速之客来打扰他,迟倾睡得很是香甜,他坐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人造太阳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温度,却足够明媚。
如果不是一开门就见到某个人的话,迟倾的好心情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哥哥,”祁弥满眼都是委屈,“我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