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清查花费了姜白不少功夫,期间还有零零散散的活人变异,不过有了前车之鉴,人们很快就将其在彻底转化之前击杀,没有引起特别大的混乱。
为了提高效率,季怀南和阿桑也加入了清查的队伍中,这样一来,姜白就提前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他回到自己的车上,卸去一身的冷硬,眉眼间满是疲态。
“杀了多少?”
季怀南在他后面关上门,给自己点了根烟,放下车窗,烟雾吐出窗外。
“不清楚,”姜白不喜欢闻烟味,更别说是在这样相对密闭的空间内,刺鼻的气味飘到副驾驶,他却已无力去谴责制造烟味的人,“太多了,子弹甚至都不够用。”
人造太阳又亮了起来,现在肯定没有人还在管这个东西,不然它也不会这么频繁地交替日夜,这里离人造太阳很近,刺眼的光让季怀南眯起眼,“你要不要也来一支?”
姜白拒绝了他的好意,“不,我讨厌烟味。”
“行吧。”季怀南耸耸肩。
“你对这次的事件有没有新的猜想?”
原本季怀南跟过来就是打算和他说这个,但他现在反悔了,将烟灰弹出窗外,他摇头:“等结束了再说吧,你现在需要休息,我去找那三个人问点事。”
姜白刚闭上的眼又睁开,“记得帮我问一声,他要是愿意来,我可以给他放宽点条件。”
“知道了,”季怀南轻轻合上车门,“你别睡得太死,免得到时候叫不醒你。”
毫无价值的提醒,姜白没有理他。
一袋牛肉干并没有坚持太久的时间,迟倾捂着酸痛的腮帮子,想找个镜子来看看自己是不是把咬合肌都嚼大了,不然祁弥看着他的眼神怎么会隐含着一丝丝嘲意呢?
然而事实是他想多了,祁弥看他,只是在思考这个人多久没有吃过肉了,才会把牛肉干当做主食来填饱肚子,而且明明知道难嚼,还固执地不愿意剩下一丁点,他问:“哥哥,你还想吃牛肉干吗?”
“不想,”迟倾郁闷,“还不如吃压缩饼干。”
祁弥笑起来,露出尖尖虎牙。
比起迟倾,巴扎看起来就好很多,他只是觉得有点累,还不到会痛的程度。而后一个抬眼,就看到了独自一人来找他们的季怀南,等人走近之后,他站起来:“季怀南少校。”
季怀南幅度微小地颔首,算是回应。
注意到他靠近的祁弥缓缓收敛了笑容,他躲在迟倾身后,看着这个意图不显的男人,眼底平静。
“我来问问你们遇到「法夫尼尔」时候的具体细节,有谁能告诉我吗?”
巴扎看了看迟倾和祁弥,见这两人都没有开口的打算,于是主动提出由他来说。
季怀南并不在意说话的人是谁,他环顾了下四周,然后学着大多数人的模样,直接席地而坐,坐下之后,还不忘和巴扎说:“随便坐。”
意思是让他坐下说,巴扎能明白,但他还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深吸一口气再吐出之后,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抛之脑后,坐回原来的位置,然后一边回想当时的情景,一边将其和盘托出,他说得很详细,季怀南听得也十分认真。
全部说完之后,巴扎长舒一口气,“就是这些了。”
“第一次胎动的时候,除了迟倾,其他人都没有感觉?”季怀南的视线落到迟倾脸上,“是这样的吗?”
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迟倾愣了片刻,“是。”
“以前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等去到二层之后,我们可能会让你配合调查,你是否愿意?”
似乎只是在例行询问,又好像根本没有给迟倾拒绝的机会,迟倾迎着他的双眼,在心中思索自己该怎么回答。
祁弥忽然拉住了他腰后的衣服,声音干净而清澈,“你们是不是要把哥哥带走做那些可怕的实验?”
实验……
迟倾已经准备好的措辞被这两个字瞬间打乱,他动了动手指,没能说出话来。
而季怀南却觉得意外,他略带好奇地看向祁弥,“为什么会这么说?”
少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倔强地望着他,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这小子应该没成年吧,季怀南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好歹作为一个长辈,这么做就像是在欺负对方一样,他顿了顿,眉宇间柔和下来,温声细语地告诉他:“不会的,这只是我个人提议的调查,不会涉及到什么可怕的实验,我不会允许。而且我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你哥哥安安安全全地回家,可以吗?”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温和的声线和别人说过话。
再看迟倾一言难尽的眼神,季怀南觉得自己形象崩塌,“那就这样吧,到时候我来接你。”
话是对迟倾说的,迟倾甚至都没有亲口同意,就被下了通牒,心情自然算不上美妙,他能感受到祁弥拉着自己衣服的手骤然收紧,但没办法,谁让对方是话语权在手的少校。
“哥哥,如果你不想去……”祁弥凑到他耳边,轻声却莫名诡谲,“我可以帮你。”
迟倾回头看他,少年还是愤愤不平的模样,淡色的唇紧抿,好似刚才不过是他赌气的话。
“没事,我相信季怀南少校。”
迟倾故作轻松地笑,“季怀南少校的保证,没有谁会怀疑。”
“那就好,”季怀南深深看了迟倾一眼,而后忽然想到什么一样,拍了拍脑袋,“姜白让我向你们传达一件事。”
他目光在祁弥脸上定格,“准确的来说是向你。”
祁弥把手搭在迟倾的肩上,侧头贴过去,这样他就不会硌到身旁的人,银色与黑色的发丝交缠在一起,在季怀南的眼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倒影。
“什么事呢?”祁弥问他。
季怀南是个人精,怎么会察觉不到其中的端倪,但转眼又是迟倾坦荡自然的神情,祁弥与他亲密,他只当是在撒娇,全然不知在外人眼中,这是怎样一幅充斥着和谐与突兀的画面。
所以季怀南就当是弟弟对哥哥略微有些变质的爱,无伤大雅。
“作为a级,姜白少校很希望你能加入他的队伍,如果你愿意,他可以为你降低一些条件,比如你的身体……”
话有尽而意无穷,这短短的一句话,似乎在暗示着祁弥什么,但季怀南不会明说,他相信对方会懂,如果不懂,就更好。
祁弥一点反应都没给他,只是腼腆地笑了笑,“谢谢姜白少校的好意,可我的身体太差了,去了只会拖他的后腿。而且……”
他笑意加深,“我不想离开哥哥。”
恋家的孩子罢了,迟倾喟叹。
不知为何,季怀南的眼角接连跳了好几下,这于他而言,大概率是在预示着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他心生警惕,也顾不上和祁弥再来回试探,霍然起身:“你的想法我会如实复述给姜白少校,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离开了。”
步伐匆匆。
巴扎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不见季怀南的身影,他问迟倾:“怎么走了?”
迟倾也是一脸懵,这人上一秒不是还在和祁弥说着话,怎么下一秒拔腿就走了,周围也没出什么情况吧。于是他只能朝着巴扎摊手:“谁知道。”
眼看又没自己什么事了,巴扎也不再关心其他有的没的,径直躺下,数着时间等待上面派来的救援,还有十分钟……
然而这样更难熬,一分一秒算得再好,也只能耐着性子看指针缓慢走动。
祁弥像是一个胜利者,向迟倾讨要奖品,迟倾掏出一支营养剂,“奖励你吃完。”
“……”这不是奖励,是折磨。
因此祁弥决定耍赖。
迟倾本来也只是逗逗他,没有真的打算让他喝,起到想要的效果之后,就顺着祁弥的意将其收了起来。再说了,这玩意儿这么贵,一天不到就喝了两支,他就是有再多能量点也经不起这么消耗。
季怀南按住自己狂跳不止的眼角,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他回到姜白的车上,直接叫醒了刚入睡不久的人,“醒醒,我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什么?”姜白睁开眼,眼底的迷茫很快散去,“你眼角又跳了?”
这算是他们之间不用言说的默契,季怀南就像是厄运预报机,只要他的眼角开始疯跳,就一准会有坏事发生,大小不定,但却从来没有失效过。
有点玄学,但经历了太多次之后,姜白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真的。
“还有五分钟。”
季怀南举着手环,上面是“支援将至”四个大字,姜白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能是被吵醒所致,他觉得自己的头有些隐隐作痛,揉了揉太阳穴,“别担心那么多,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到时候见招拆招就行了。”
“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少校,”季怀南说着自己的担忧,“到时候那些人不一定会听命令。”
姜白的眼底变得冷冽。
“不听命令就打得他们听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