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人看着文王,虽然年纪大,但气质不凡,便问:“您是要去西岐做什么?怎么连路费都没有?我又不认识您,怎么能赊账呢?说清楚了,我才能考虑给您记账。”
文王回答说:“店主人,我不是普通人,我就是西伯侯姬昌。因被囚在羑里七年,幸得圣恩赦免回国。我的儿子雷震子帮我逃过了五关,所以身上没什么钱。您就先记下这几天的账,等我回到西岐,我会派人送钱来,绝不会让您吃亏的。”
店家听说眼前这位是西伯侯,吓得赶忙磕头如捣蒜,忙不迭地说:“大王千岁!小的眼拙,竟没认出大王,真是有眼无珠,失迎大王之罪!还请大王进店休息,小的献上一壶好酒,亲自护送大王回国。”
文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店主人回答:“小的姓申,叫申杰,我们家在这儿已经五代人了。”文王高兴地说:“申杰,你家里有马吗?借我一匹好骑,等我回国后,一定会好好感谢你。”
申杰回答说:“我们家只是小户人家,哪里有马啊。但家里有一头磨面驴,我给它备好鞍辔,大王就先骑它吧。我会亲自跟随服侍大王。”
文王带着喜悦,骑着申杰的磨面驴离开金鸡岭,跨过首阳山,一路上白天赶路,晚上找地方歇息。这时候已经是深秋,只见金色的秋风轻轻吹过,梧桐叶随风飘落,枫林呈现出翠绿的色彩,虽然景色宜人,但凄凉的鸟鸣和秋虫的声音,让人感到一丝丝的凉意和哀愁。
尤其是西伯侯姬昌,久别故乡,每一处景色都勾起他的思乡之情,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他多么希望能立刻到达西岐,与家人团聚,以慰自己多年的愁绪。
文王的母亲太妊在宫中日夜思念着远在西岐的儿子。突然一阵奇风过境,风中似带着吼声。太妊感到一丝不寻常,命侍女焚香,摇起铜钱,用先天之数算了一卦,竟准确预知了西伯侯某日某时将抵达西岐。太妊一听,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命令百官、众世子前往西岐迎接。
一时间,整个西岐上下都沸腾了,文武百官和诸位公子个个喜形于色,各家各户也不甘落后,牵羊携酒,家家户户焚香,整个道路上烟雾缭绕。每个人都穿上大红的喜服,准备迎接久别的西伯侯。
终于,家人团聚,如同龙虎相逢,喜气洋洋,西岐城内外一片欢腾。
文王和申杰一起来到了西岐山,绕过迢遥的小径,终于又看到了故乡的景色。文王心中五味杂陈,思绪万千:“想当年朝商时期遭受的苦难,没想到今天能回来,又是七年过去了。青山还在,可人已不同。”就在他感慨万千之际,突然看到远处两面红旗在风中招展,随着一声大炮的轰鸣,一队人马簇拥而来。
文王还在纳闷,突然看到左边是大将军南宫适,右边是上大夫散宜生,他们带领着四贤八俊三十六杰,包括辛甲、辛免、太颠、闳夭、祁恭、尹籍等人,都恭敬地站在路边。
他的次子姬发走到前面,跪倒在驴前说:“父王在异国受苦,岁月悠悠。身为儿子的我,不能分担您的忧愁,代您承受磨难,实在是天地间的罪人。希望父王能宽恕我。今天能再见到您的慈颜,我心里无比欣慰。”
文王看着众多的文武官员和世子们,感动得泪流满面:“我原以为今天会是凄凉的一天,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温暖相迎。”
文王感慨地说:“我曾经无家却又有家,无国却又有国,无臣却又有臣,无子却又有子。被囚七年,在羑里度日如年,我已自甘接受老死,今天却幸运地看到天日,与你们再次团聚,反而让我觉得更加凄凉。”
大夫散宜生应道:“昔日成汤也曾被囚于夏台,但一旦回国就成就了伟大的事业。现在主公归国,更是时候修身养性,关怀百姓,等待时机行动。谁知道今天的羑里,或许就是昔日的夏台呢?”文王回答说:“大夫的话虽好,但并非我所期待,也不符合臣子对君主的本分。我虽在商都有罪,但蒙受圣恩不被处死。尽管囚禁了七年,但这是天子的宽厚大恩,即使我竭尽全力,也无法报答一二。现在赐我文王之位,给予黄钺、白旄,赦免我回国,这等恩情何其深厚!我应当尽臣子之责,奋不顾身报效国家,这才是我所应做的。大夫你为何说出这番话,让众文武都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呢?”
姬发上前说:“请父王换上王服,乘坐御辇。”文王听从了儿子的建议,换上了华丽的王服,坐上了御辇,并命令申杰一同前往西岐。一路上,欢声雷动,乐队奏响笙簧,每家每户都焚香祈福,街道上五彩缤纷。
文王端庄地坐在御辇上,左右侍卫整齐列队,彩旗遮天蔽日。只听见群众大声呼喊:“七年未见您的尊容,今天大王回国,我们万民仰望,渴望一睹天颜,愚民心中充满喜悦。”文王听到臣民们的呼声,满心欢喜,随意骑上一匹逍遥马。
人群的欢呼声震天响,大家都说:“今天西岐终于有了主心骨!”人人心中欢喜,纷纷倾心向文王表示忠诚。
文王一路从小龙山口出来,看到两旁的文臣武将和他的九十八个儿子们都在迎接,可就是没看到他的大儿子邑考。想起邑考被害,自己在羑里的苦难,还有那段不堪回首的自啖子肉的历史,文王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他尽管是一国之王,此刻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旁边的申杰看到这情景,赶紧递上一块大手帕,还不忘安慰道:“大王千岁,您可是我们西岐的希望,眼泪能洗涤过去的哀伤,但也要为咱们的明天留些水分啊!”周围的臣民和儿子们也纷纷递上安慰,场面虽悲伤,却也温暖如春。
文王感受到了无尽的悲伤,他用衣服遮住了脸,忍不住唱起了一曲:
在朝商尽忠职,想正直谏君心。
谗臣使我羑里囚,心不怨天命难违。
邑考孝子赎父罪,琴声悲,忠良遭厄。
啖子肉,痛彻骨髓,感圣恩,封我文王。
途中逃难遇雷震,幸命绵,济危疆。
回归故土母子团,唯独不见邑考心肝碎!
唱完之后,文王大声一叫:“痛杀我也!”重重地从逍遥马上跌了下来,脸色苍白如纸。众世子和文武官员都慌了手脚,急忙将他扶起,紧紧抱在怀中。他们赶紧给他灌了几口茶汤,只见文王渐渐苏醒,突然一声响,竟吐出一块肉饼。
那肉饼在地上滚了一圈,竟然长出了四条腿和两只耳朵,向西跑了去。连续三次,三只兔子就这样跑了出去。众臣慌忙将文王扶起,乘坐御辇前往西岐城。到了城里,他们通过端门,直至大殿。公子姬发扶着文王进了后宫,安排了汤药调理。过了一段时间,文王终于恢复了健康。
那天朝会上,文武百官都上殿向文王表示祝贺。朝贺结束后,文王召见了上大夫散宜生,散宜生拜伏在地。文王开始回忆往事:“我向天子朝拜,经历了七年的灾难。没想到我的长子邑考为我遭遇不幸,这都是天命。感谢圣恩,特赦我回国,还封我为文王,并命我夸官三日。感激武成王的大恩大德,送给我的铜符让我顺利出关。没想到殷将和雷将奉命追击,我几乎无计可施,束手待毙之际,多亏了我当年在燕山收养的那个婴儿,就是雷震子。”
散宜生问:“五关可不是没人守着,怎么可能就这么出关了?”文王回答说:“要是说起雷震子的样子,差点没把我吓死:七年时间,他长得脸蓝发红,胁下长着双翼,半空中飞翔,势如风雷。他用一根金棍,势似熊罴攻击。他用金棍一击,山尖都被他打掉一块,所以殷、雷二将没敢跟他争斗,乖乖退了。”
文王继续讲述道:“雷震子背着我飞出了五关,用不了半个时辰,我们就到了金鸡岭。他说要回终南山,我真的舍不得他走。他说:‘师父的命令我不能违背,我不久后会再下山,来见父王。’于是,他就回去了。我只能自己走了一天的路,终于到了申杰的店。感激申杰用他的小毛驴送我回来,一路上照顾周到。我命令官员重重地奖赏他,让申杰高高兴兴地回家。”
散宜生跪拜着上奏说:“主公您的德行遍及天下,仁爱四溢。如今天下三分之二已归周朝,万民享受安康,百姓无不仰慕。古语有云:‘行善者自得百福,作恶者自受百祸。’主公您已归西岐,犹如龙归大海,虎归深山,正是养精蓄锐的时候。更何况天下已有四百诸侯起义,纣王行为不轨,胡作非为,造酒池肉林,听信妲己的谗言,无视百姓生死,他的暴行罄竹难书。我预感朝歌的日子不会太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从殿西冲进来大声呼喊:“今天大王已经回到故土,我们应该为公子报仇雪恨!况且西岐有四十万雄兵,六十位勇将,正是时候挺进五关,包围朝歌,将费仲、妲己处以市曹之刑,推翻昏君,立一个明主,为天下人民出一口恶气!”
文王听了这番话,面露不悦,缓缓开口:“我本以为二位卿为忠义之士,西岐的平安也是赖于你们。今日却说出这种不忠的话,岂不是自己先站在了难以宽恕的地步,还敢提出报仇灭敌的主张?天子是万国的首脑,即使有过错,作为臣子的我们也不敢妄议,更别说去纠正君主的过失了。父亲若有过失,作为儿子的我同样不敢说什么,更不敢去纠正父亲。所以有古语说:‘君命臣死,臣不敢不死;父命子亡,子不敢不亡。’”
文王语重心长地说:“作为臣子,首先应以忠孝为本,怎能随意违背君父之命呢!我因直谏君王而被囚于羑里,虽受七年苦难,但这是我自己的过失,怎能埋怨君王呢?应将善意归于自己。古人云:‘君子遇难不退缩,唯天命是听从。’今天我感受到了皇上的恩典,封我为文王,光荣回到西土。我理应早晚为当今皇上祈祷,希望四方免战,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臣子应有的行为。”
文王继续说:“从今以后,你们二位切不可违反道理,否则将会遗臭万年,成为千古笑柄。这岂是仁人君子所应说的话呢?”
南宫适坚持自己的看法:“公子为了替父王赎罪,送了贡品,他没有任何逆谋,怎么就遭到了如此残酷的下场,这在情在法上都难以接受。我们应该铲除无道之人,来正天下,这也是众多民众的心声。”
文王笑了笑,说:“南宫大人,你这是只看到了问题的一面。这是我儿子自己找的倒霉。在我离开的时候,我对诸子和文武官员说过:‘我算过了,我有七年的灾难,绝不能有人来看我。等到七年过去,我自然会荣归。’”说到这里,文王故作神秘地一笑:“有时候,人生就像下棋,得懂得‘马不停蹄’的时候,也得懂得‘兵不厌诈’的时候。”
文王继续讲道:“邑考虽然不听从父训,自作主张,固执己见,没有顾及形势,不懂得灵活应对。他虽忠孝,但缺乏智谋,性情偏执,不顺应天时,最终导致悲剧的发生。我现在遵守法律,行事不妄动,不违背道德,坚守臣子的本分。天子再怎么行事狂妄,天下的诸侯自有公道,二位卿为何要急着引火上身呢?古语说,五伦之中,父子之情最重;百行之本,忠孝义为先。
我回国后,应当以修身养性,增进民富国强为首要任务,让百姓安居乐业。我们不要听到战争的喧嚣,不要见到征战的悲剧,不要体会鞍马劳顿的苦累,不要担心胜败的不确定。只希望军人不要再穿战甲,老百姓不要再受惊恐,这才是真正的幸福,真正的快乐。何必白白让百姓受苦,耗费国家财力,然后自诩为功呢?”
南宫适和散宜生听了文王的教诲,连忙叩首表示感谢。
两人背地里都麻了,啥情况儿子死了没点动作,光谢恩了!
文王微笑着说:“我想在西岐正南造一座台,就叫‘灵台’。我担心木匠和土匠的工作不是诸侯该做的,也怕劳累百姓。但是,造这个灵台是为了应对灾祥之兆的。”
散宜生立刻上奏说:“大王造这灵台,既然是为了应对灾祥而设,又是为了西土百姓,不是为了游玩观赏,这怎么算是劳民呢!况且大王您仁爱普及,连小虫小草都受您的恩泽,万民都怀着感恩的心。只要大王一声令下,百姓定会欣然参与。”
散宜生接着说:“如果大王不轻易使用民力,而是给予一定的工资,让百姓自由选择是否参与,听从他们的意愿,不强迫他们,这样做不仅不会伤害百姓,还能让他们乐意参与。毕竟这是为了应对灾祥,为了西土百姓的福祉,他们怎会不乐意呢?”
文王听后非常高兴,说:“大夫的话正合我意。”随即下令在各门张贴公告,公示这项为民着想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