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的声音,话说得像是批评,可语气里却满是笑意。
那是个男子,约莫四十岁左右,在看到她的一瞬,有些许怔忪,仿佛有一个名字就在他嘴边,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内人不懂事,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说话的时候,男子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还是妇人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才收回目光。
“怎么,你当真觉得她是米妹妹生的?是有几分相似,你也不想想是谁找来的人!”
苏若琅听到了妇人在男子耳边的嘀咕。
要怪只能怪她的耳力太好了。
“我还以为,你们不愿意接纳我,只因为你们以为我害死了母后,原来,只是因为找回我的是摄政王。”这理由着实可笑。
相府的人不肯接纳她,居然是因为他们与秦墨卿不和。
妇人脸上挂不住了,没想到自己说的话居然被她给听了去,忙道歉:“公主误会了。我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这样的事,先前也曾有过……”
苏若琅听得一愣。
先前曾有人冒充嘉禾公主?
她为何没有从秦墨卿那里听说?难不成就是秦墨卿所为?
想到在齐镇时,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让她冒充嘉禾公主蒙混过关。
原来,那并非是第一次。
“其实,你们承认与否,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毕竟我的身份,也不需要你们承认。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一句,我在齐镇十七年,邵家可曾让人来找过我?”苏若琅质问的语气,让面前那两个人浑身一僵。
这样的气场,与传闻中的并不相同。
都说太上皇生辰那日,她戴了满头的珠翠,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一般,说话也是颐指气使,半点没有公主该有的样子,一看就是个乡下来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
与他们眼前的分明是两个人。
“不要以为你这么问,就能吓到我。真正的嘉禾公主,早就死了。当初就连先皇后都是九死一生,嘉禾公主尚在襁褓之中,如何能活下来?”妇人定了定神,方才想起来反驳。
他们觉着,当初那样的情况,嘉禾公主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
所以才如此笃定眼前的人是假的。
苏若琅冷笑一声,“你们都不曾找过,为何就确信她一定活不下来?含霜带着她一路逃亡,正巧遇上了一个猎户,为了保护她的周全,含霜没有法子,只能嫁给猎户并对外宣称她是自己与猎户所生。所以,她才能安然活到现在。”
她说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身世悲凉的原主。
痴痴傻傻过了一声,一直到生命的尽头,她都不知道她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以享受这世间所有的荣华。
“我今日来这里,不过是想看看,你们不接纳我,究竟是什么原因,如今也算是知道了。我可以和你们保证,日后,除非有人求我,我绝不会踏入相府半步!”
来之前,苏若琅并不想将话说得这般绝。
但来到这里,看到了邵家对她的态度,她一颗心迅速冷了下去。
她宁愿邵家是认为她害死了先皇后所以才会冷眼看她,也好过……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求你?你放心吧,不会有人求你的。我看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你的身份,可是到现在还没被承认。”妇人听到她的话,气得嘲讽道。
苏若琅没有理会她,转身离开。
相府之中,有一个人一直站在门后,将这番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眼中若有所思。
苏若琅没有多做停留,回了皇宫。
她的腰牌足以以假乱真,门口的守卫没有为难她,就放了她进去。
原本该回凤栖宫的,可路过承乾宫的时候,她却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
思索了半晌,苏若琅还是走了进去。
王公公看到她,吓了一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称呼她为什么。
毕竟嘉禾公主这身份皇上还没有正式承认。
“父皇可在?”苏若琅自是看出了他的为难,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皇上批阅奏折时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王公公算是委婉地谢绝了她。
“本宫又不是旁人。”苏若琅绕过他,径直往里面走去。
王公公小碎步跟在她后面,紧张得满头大汗。
他知道皇上并不想见到苏若琅,万一这人被自己给放进去了,怕是要受罚的。
“公公似乎不太懂规矩?”还没到尚书房门口,她冰冷的声音就让王公公停下了脚步。
罢了,受罚就受罚吧。
反正宫里的人都知道公主有多骄纵蛮横。
苏若琅停在尚书房门口,往里瞧了一眼。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看到的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眉头紧皱。
她敲了敲门,而后就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皇上抬眼看过来,有一瞬的怔忪,但旋即怒意就爬上了他的眉头,“你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没有人告诉儿臣,身为公主,需要懂什么规矩。”苏若琅说得漫不经心,好似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一般。
皇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看来,朕是该找人来好好教教你宫里的规矩了!”
“儿臣不想住在凤栖宫了,那里总是冷飕飕的,让儿臣浑身都不舒服。”苏若琅半点没有在意他生气,只是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既是如此,那朕在宫外为你寻一府邸。”皇上给出的答案却让她意外。
在宫外寻一府邸给她住,那便是,还想拖着不肯承认她的身份了?
苏若琅若是当真住到了宫外的府邸里,岂不是会被京城的人笑话死?
到时候怕是茶楼酒肆都会有人说,她以为回到京城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可终究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不但皇上不认她,就连相府也不理她。
“儿臣想去皇陵为母后守陵三月,算是尽孝。”要不是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苏若琅决然不会提出这个请求。
皇上的眸色瞬间晦暗,他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问道:“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在他看来,苏若琅还没有聪明到这个份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