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琅:“???”
老夫人给她备的厢房,难不成是在秦墨卿府上?
景安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老夫人说近日身子有些不适,恐要劳烦您看诊,离得远不如离得近,所以……”
苏若琅心下明了。
得,这是连借口都找好了。
景安又递过来一张银票。
苏若琅看了一眼:“这是?”
“诊金。”景安如实答。
一千两?
苏若琅眉梢微挑。
上次救人时她就已察觉,老太太旧疾缠身,已时日无多。
她此番去了,治好老太太那一身的旧疾,收个一千两倒也不为过。
“老夫人还说成亲之前您住在别苑,与公子的东厢离得远,您二人不会见面,自然也就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景安接而补充。
苏若琅点点头,接过银票:“好,我一会儿过去给她老人家把脉。”
有时她觉着,老太太真不像是个糊涂的。
可怎么头一次见面,就莫名其妙将她错认成了秦墨卿的童养媳?
这时一众家丁已将聘礼搬上马车,马车后头,还停了一顶软轿。
陈氏依旧在哭天抢地,身边站着个两眼发红的苏云珊,瞪着苏若琅就似瞪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苏若琅没理会这对母女,行至轿前,却没上轿:“我还有事要办,你们先走。”
她得去山上破庙一趟,庙里放着她这几日采的药菜,亲手采摘的,总归比药铺卖的药性强些。
……
天色渐晚,山间渐寒,苏若琅来到破庙,照旧生火煮药。
火光映照得四周影影绰绰,有些不真切。
她拿出那张一千两的银票,看了一眼。
出手这么阔绰,不似寻常人家。
她不是没怀疑过秦墨卿的身份,县太爷宣称秦墨卿是他的远房侄子,前几日刚从京城来,是专程陪外祖母回故里养老的。
可一身矜贵的秦墨卿,怎么看都不像是县太爷的侄子。
倒是那县太爷,在秦墨卿面前颇像个孙子……
不多时,苦涩的气味就钻进了苏若琅的鼻子,药已煎好。
她收起思绪,喝过药,借着月色离开破庙。
与此同时,几里开外的溪边,一处安静的宅院里。
“听说外祖母打算把她安排在别苑?”秦墨卿手里拿着一册书,视线未离书页,声线异常浅淡。
“是……”景安恭敬点头。
这事重要吗?
按说,应该是那位苏云珊姑娘去县衙认亲的事更为重要吧?
可王爷为何压根不问?
“王爷,方才……那苏云珊姑娘去了衙门。”景安忍不住开口一提。
“外祖母见过她了?”秦墨卿问。
依旧未抬眸,只不急不缓将书翻了一页。
雕花的窗棂外是淡色月光,房内烛火涌动,映照着他深邃的眉眼,不似画中人,倒似画中仙。
亦或是,仙不会有如此招蜂引蝶的红唇白齿,勾人入凡尘。
若非他自身淡漠,如冰川般无可亲近,恐怕连男子多看一眼都要萌动春心。
“见是见过了,老夫人在屏风后头一直未曾露面,且……且似乎又犯了糊涂,给了几十两银子便叫人将那苏云珊打发走了。”景安如实答。
说来也巧,那苏云珊竟是苏若琅的妹妹,虽对老夫人的问话对答如流,但老夫人认定她并非当年的遗孤。
若非当年的遗孤,又怎会有那银簪子?
景安百思不得其解。
本以为王爷会命他详查,哪知王爷的心思似乎压根不在此事上。
“王爷……”景安踟蹰片刻,还是问出了口,“那苏云珊有银簪,是否要请她住到到府里来?”
“请。”秦墨卿吐出一字。
“可老夫人说那簪子定不是她的。”景安又道。
“那便不请。”秦墨卿言简意赅。
“可……”景安又要再说。
这次,秦墨卿没由着他啰嗦下去:“此事外祖母说了算。”
什么皇族血脉,什么颠覆朝政……到头来,远不及外祖母的舒心。
与其说他此番来是为了寻那遗孤,不如说,是为了来满足外祖母的最后一点心愿。
否则,断不必千里迢迢地赶到这边陲。
外头夜色渐沉,府里不知何时已点起了灯笼。
风吹过,翻动秦墨卿手中书页,他莫名想起了一双清冽如水的眸。
默了片刻,那薄唇微动:“她是否搬进别苑了?”
她?
景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家王爷说的是谁。
“苏姑娘的行李、嫁妆都已搬来了,人却还没到。”
景安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表公子那边……似乎还不知苏姑娘要入府,更不知道您打算与苏姑娘成亲之事,您看要不……”
表公子叫秦衍颂,虽也姓秦,却是个远亲,幼时没了父母,被老夫人养在膝下。
此番来边陲,他也跟着老夫人一并过来了,来之后成天不见踪影,不是去山林打猎就是去湖里赛船,上蹿下跳活像个猴。
用老夫人的话说,那叫一个半大少年狗都嫌。
“知不知道都无妨,叫他近日规矩些。”秦墨卿面无表情道。
“是。”景安恭敬点头。
秦衍颂天不怕地不怕,是个连老夫人都降不住的妖魔,单单只怕了秦墨卿这个表兄。
按说只要秦墨卿吩咐过,便不会有事,可还没等这吩咐传到秦衍颂耳朵里,就出了岔子……
此时,别苑。
“你说什么,我哥要成亲了?”听闻此事的秦衍颂,只差没将嘴里的茶水全喷出来。
“千真万确,听说那女子今日就会入府,只是她恐怕还不知王爷的身份。”一旁的小厮答道。
秦衍颂放下茶盏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才确信这不是在做梦。
这些年,上至丞相尚书家的千金,下至寻常百姓的小家碧玉……多少女子对他哥青睐有加?
排起队来,怕是能从城东亭排到城西楼!
可从来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哥压根就没多看过哪个女子一眼。
而如今,居然鬼使神差要成亲了?
“我哥要娶的是哪家女子?”秦衍颂忙问。
“是苏家的姑娘,听说叫什么……苏若琅。”小厮如实答。
“苏若琅?”秦衍颂思来想去,始终想不起京城哪位名媛淑女叫这个名,不禁纳闷,“苏家是干什么的,家主是文官还是武官,官居几品?”
小厮听得额角有点僵:“表少爷,苏家没有老爷,只有……只有一个打猎的老汉,叫苏耕。”
“什么?”秦衍颂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猎户?
他哥居然要娶猎户的女儿?
待问清前因后果,秦衍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摆明是这个叫苏若琅的女子,故意设计接近外祖母,这才哄得外祖母认下她这么一个山野村姑当外孙媳!
他那天上鸿鹄一般的表兄,居然要被一只癞蛤蟆吃进嘴里了?
“那癞……那女人在哪?”他气急败坏捞起袖子,“小爷我去会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