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师尊对我就没有一点点的动心吗？”
秦否大声的喊着，语气中透露着绝望。
他的声音惊扰到了四楼其他的客人，引得那些人朝这边投来看戏的目光。
秦否的话让牧尤那张埋在黑暗中的脸上眉间轻颤。
他对他的小徒弟可曾抱有异样的心思？
其实他胸腔中这颗早已对外界事物处之泰然的心脏，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因为这个小徒弟的出现而情绪翻涌。
在三生崖巅，在忘忧谷下，在云海之巅，在阴藤幻境，在古道竹林……
其实在他见到秦否的第一眼，心中就有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只是这份心思很快就被他习以为常的波澜不惊刻意压制下去。
在三生崖巅，在白玉石门下，秦否两次将他护在怀里躲避楚栎的攻击。那时的秦否是豁出性命的想要保护他，他何尝看不出来？
在雷鸣宫外的竹林深处，当他看见秦否拉着白容璟的手从他眼前经过之时，他的内心何尝没有酸涩的波澜？
在阴藤幻境中，两人在另一个世界中的情真意切，他又何尝可以忘却？
每次，当秦否对他说这些离经叛道的妄言时，他都会心绪不宁。
他在清韵崖清修了十九年。
他为清韵崖布结界，守护师门弟子的安全，传授渡尘殿徒弟功法。
他是清韵崖上百名弟子心中的长老，是上山寻事的百姓心中的寄尘仙师。
他背负的责任重大，大到他连笑容都挤不出来。
他做不到像秦否那样玩世不恭、不惧世俗。
黑暗之中，那双温柔杏眼中的情愫逐渐黯淡下去，眸中失去了少年人该有的光彩。
再开口又是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以及不近人情：
“没有。”
音落，他终于迈步离开。
冰冷的话语在空气中散开，冻结的秦否周边的一切。
秦否感觉有一把冰锥刺进了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凝滞了。
望着那消失在黑暗之中的白色身影，秦否像个雕塑一般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愣怔了许久。
师尊不曾对他动过心？
也是，师尊那样心性冷清之人，犹如高岭之花一般让人可望而不可即，他怎么会对一个始乱终弃之人动心？
秦否的视线痴痴的落在地上，就像是一颗心脏碎了一地。
他无力的勾起唇角，自嘲的笑了笑。
是他不自量力，仗着近水楼台，竟然渴望得到那高不可攀的寄尘仙师的垂爱。
秦否就站在四楼那灯火映照与拐角黑暗的交接处呆滞了很久，久到身后有一桌客人已经吃了饭准备离去。
路过的客人用看傻子与可怜虫的眼光斜视着呆滞的秦否。
若是这人间全都是两情相悦的故事，便不会有那么多脍炙人口的故事佳话。
凄美伟大的爱情故事之所以产生，也正是因为爱情本身的难能可贵。
很凑巧的是，秦否也不过是这人间的一个普通人，没有故事中主角的那个气运去遇见一个愿意跟他双向奔赴之人。
平凡、普通、可怜、无奈，理所应当的平庸。
思绪流转万千，窗外的人声鼎沸也稍许减弱了些，四楼的拐角处，一颗心终于认命似的平定下来。
此时的师尊应该已经回了渡尘殿的，竟然连头也不回。
他原以为他的师尊只是因为身份和责任让他伪装成一副高冷不可亲近的样子。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人是骨子里自带的凉薄，竟然比他还要不近人情。
秦否垂着脑袋，又是自嘲的痴笑一声。在窗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小二，上酒！上好酒！”
三楼和四楼交接处站着的店小二听到了声音立即传话下去，“四楼客官上好酒！”
不一会儿，一壶酒就被人送了上来，连带着还送了一碟花生米。
店小二一边拿起酒壶为秦否倒酒，一边问道：“客官要上菜吗？”
“不要菜，你尽管给我拿酒来！”
秦否一把夺过了小二手中的酒壶，在空中摇了摇，扬唇笑道：“就这点酒？是看不起我？”
“不敢，小的不敢！”
店小二被他这一说立马弯下了腰。心道这人怎么没喝呢就有酒醉闹事的势头？
“去，拿酒坛来，今天本少爷要一醉方休！”秦否说罢，从怀里掏出五两碎银拍在桌上。
店小二伸手将桌上的银子收进掌心，陪笑道：“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
酒坛还没有上来，秦否已经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他没有错，他只是太喜欢他的师尊了。
他想占有他的师尊，他想和他的师尊关系再亲密一些，超出师徒之间的亲密关系。
他的师尊也没有错，每个人都有爱和被爱的权力。恰好师尊心中的那个人不是他而已。
他们都没有错。
都没有错……
店小二已经将桌上摆放了三坛酒，这是他们店里最好的酒，也是刚好足以抵消秦否给他的五两碎银的量。
天空的月亮很圆，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子散落在黑衣少年的身上。
少年昂着脸，双手举着酒坛狂饮下腹，就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不可言喻的心事一般。
澄澈的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流过精致的下颚轮廓，在脖颈处汇聚成溪，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邻桌一位穿着华贵的男人目光在这靠在窗边独自喝着闷酒的俊秀少年身上打量多时，见他一口菜也不吃，就这样喝了一坛多的酒，便是适时的凑到他的身边。
“不知是什么人招惹了公子，竟让公子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说话的男人大多三十来岁的样貌，他手执一把折扇，站在秦否的身侧，脸上堆积着笑意。
秦否放下手中举着的酒坛，哐当一声放在了桌上，斜起一双阴鸷的眸子，不善的看向前来搭讪的男人，语气森冷的吐出了一个字：“滚。”
男人毕竟是个不懂武学的，虽然眼前这个黑衣少年皮肤白皙、五官深刻，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顾盼留情，生得好是俊美潇洒，让他一眼就心生喜爱，
可是那阴寒锐利的目光却足以让人退避三舍，对上那样恐怖的视线，男人不得不知趣的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