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秦否已经在清韵崖待了大半年的时间。
现在已是落雪的季节。
自打两个多月前,他和沈子逸在试炼大会上告别,他就没有机会下山去寻白公子。
自然也没有将沈子逸精心雕琢的丑陋木头小人带给白容璟。
这天,牧尤刚从山下清理了妖邪回清韵复命,方一迈进主殿就看见了值守山门的弟子前来通报。
山门下的福主名为姚千树,是金垣县人士,前来清韵崖是想请仙师清除妖邪。
姚千树人如其名——摇钱树,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可是清韵崖的长老们却是犹豫再三。
因为这个姚千树有个弟弟是拜在孤月魔教门下的魔修。
虽然其人已死,但是清韵崖最是见不得魔教中人,所以对于这个寻上门的福主略带偏见。
凡事都有因果,这也怪不得清韵崖。
毕竟十五年前,清韵崖出了个魔王楚栎。
要说这楚栎也曾是清韵崖的弟子,功力深厚,跟当时的牧长欢一样,是个不可多得的修仙奇才。
掌门对待这两名弟子寄予同样的厚望。
可是却没想到楚栎是个修炼魔道的半兽妖人,还试图盗取清韵崖的玄法卷宗。
楚栎拒不认罪,又仗着修为高就同清韵崖的掌门、长老们大打出手,一时间清韵崖乃至整个修道门派都闹得鸡犬不宁。
魔王楚栎专修妖法、残害无辜生灵,天下人心惶惶。
幸而最后被清韵众人合力擒拿,关押清韵禁地鸠魔塔,这才免去一场浩劫。
自此之后,清韵崖在对待魔教妖人的问题上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如今这个来山门求助的委托人身份特殊,也难怪各位长老心生顾虑。
牧尤回清韵之时是御剑凌空,并没有注意山脚下有人等候。现在听了弟子的转述,再看看主殿之上众人的神色,心底对此事明白的很。
“此事交由我处理吧。”
学道之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岂可因为委托人的身份特殊就另眼相待?
这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牧长欢虽然胜任长老一职十五载,也曾因为不守门规被掌门多番责罚,可骨子里却是个不听劝的。
就如同现在,明明清韵崖对魔道之人多有避讳,他不是不知道,可他还是执意前往。
其他长老好心劝说道:“牧长老这才刚回清韵,不如暂且推脱了这事。”
牧尤:“这不打紧。”
其他长老:“天下仙派众多,就算我们清韵崖不接这场法事,他自然也可寻求其他门派相助。”
此时正值寒冬,不懂道法的凡人从金垣县前来清韵崖,怎么说也要耗时两天两夜,再去求助其他门派只怕是会耽误更多时辰。
牧尤冲着那通报的弟子吩咐道:“告诉那人,我回渡尘殿收拾一番就随他下山。”
言毕,牧尤冲着各位长老点头示意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主殿。留下一群面色凝重的众人。
——
这些日子,两位师兄继续去寻那魔君转世,师尊又去山下捉妖,留下秦否一人打扫殿门。
他的日常就是练武之后和白凤嘶嘶形同自言自语的聊上几句,整个人都快憋疯了。
起初对修仙门派的好奇和对新鲜生活的快乐体验早已一去无踪,他甚至几次三番想过私自下山去寻白公子。
也不知道他离家半载有余,毒谷可有派人寻他?
大概没人会想到他一个堂堂毒谷二少爷竟然会藏在第一仙门清韵崖修仙习武。
想到这里,正坐在渡尘殿内吃干果的秦否露出一抹嘲弄与得意。
忽然,殿门被人推开了,秦否侧过脸望去,风雪和披着白色斗篷的人一同进入。
由于天气寒冷,那人的脸颊微微泛红,头顶有几片尚未融化的雪花,看上去多了几分年轻人的活泼。
秦否抬眸,面带愉悦,“师尊回来了!”
说罢,他随手放下木盘,快步靠近。
对上那张嬉皮笑脸,牧尤道:“为师有事要离开渡尘殿几日,若是你大师兄回来,转告他,让他暂且安心修炼,不用去寻那魔君转世了。明年春季清韵试炼,他也该学成出师了。”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清韵崖有规定,清韵普通弟子金丹期之后就要离开师门,自己下山去讨生计。
只有天赋异禀的优秀弟子才有资格在金丹期之后继续留下修炼。
很显然,秦否的大师兄林止并不是个对修道有极高天分之人。
他跟在寄尘仙师身边练功修法已有十五余载,也不过堪堪过了金丹期。
秦否:“师尊这才刚回来又要出去?”
牧尤:“刚接到新的委托。”
牧尤明明是一双阴柔明媚的杏眼,却总喜欢不全然睁开,微微吊着眼角,带着一副冷漠厌世的神态。
秦否是习惯了的,虽然有被师尊教训目无尊长,可他还是本性难驯。
加上他又一心念着安兰城的白公子,便是道:“不如此次让弟子随师尊一同下山,也好长长见识?”
其实山下百姓来请仙师降妖伏魔的时候,师父一般也都会带着弟子去历练,这有助于他们实践锻炼。
可介于渡尘殿门生甚少,秦否又是个不能修法的,所以牧尤前些日子下山才没有带上他。
既然现在他自己要求了,带上他也没有不妥。
见牧尤垂着眼帘思索,秦否以为他正在想着法子拒绝,于是又殷勤的道:
“师尊且放心,弟子这就留下字迹告诉大师兄师尊转达的事。”
“嗯。为师在山门等你。”
说罢,那白色的身影融入殿门外的飘雪冷风中。
——
路途,赶着马车的车夫已经毫不夸张的用被褥将自己裹成了粽子。
车内不算宽敞的空间中拥挤着四人。除了秦否和牧尤之外,就是姚千树和他的另一个随从。
这马车原本是可以放下一鼎带着金属支架的小炭炉的,但是由于环境拥挤,不得不将那炭火熄灭。
被厚重的棉质幕帘包裹的马车里依然是寒冷肆虐。
姚千树看着眼前这所谓的师徒二人。
年纪三十出头的富商翘着两撇小胡子,客套的笑容带着质疑。
“请问二位谁是仙师?”
毕竟这眼前这两人看上去年纪相仿,着实看不出谁是仙师,谁又是弟子。
秦否的眼角勾起,轻佻道:“没见识,我师尊可是清韵崖的寄尘仙师。”
“您就是寄尘仙师?!”姚千树立马露出惊喜又崇敬的表情。
虽然他第一次来到清韵崖,但是许早就在坊间听闻清韵崖的寄尘仙师是个厉害角色。
“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面对那人眼睛闪烁着金光的奉承,牧尤面色如常,例行公事的寡淡道:“说说家中发生的怪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