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
嬴政心中狂震,双目凝视着赵高,沉声喝道。
“回禀皇帝陛下,一千三百八十多坛酒,半天时间,十五金一坛,全部售卖出去!”
赵高低着头,不敢去看嬴政的脸。
他也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只能据实回答!
“轰!”
这确定的回答,再次让人一阵脑海轰鸣。
饶是强如嬴政,镇定如嬴政,这一刻都差点让这个数字给震惊得目瞪口呆。
十五金,一千三百八十多坛酒,这得多少钱。
半天之内,这么多钱全部汇聚到青青酒楼?
这笔钱,按照道理,已经相当于这天下顶尖商行一年的营收。
相当于朝廷一年税收的十分之一。
相当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朝廷也能潇洒一回,至少能让他不用缩衣少食的潇洒一回了。
而这些钱,只因为一口喝的。
往日,他要钱的时候,为何这些钱就凑不上来?
嬴政的脸色很难看,比刚才还要更加难看。
他慢慢的看向李斯,难看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冷笑。
“李斯,听见了吗?”
“这就是天下士人,寡人治下,人人哭穷的咸阳士人!”
“十五金一坛子的酒,说买就买,一千多坛,瞬息间就没了!”
“你说,你买得起吗?”
说着,嬴政只感觉一阵心力憔悴。
李斯心中一惊,随即苦笑。
他知道,自己的底细皇帝是清楚的。
毕竟想要成为皇帝身边无可替代的人,他首先就得敞开自己的一切,让皇帝看的清楚。
所以,皇帝这番话不是为了试探他,而是一种真心的倾述。
“启禀陛下,臣买得起?”
“可是,这钱让人望而却步,臣舍不得啊!”
李斯苦笑。
他这话也没有丝毫作假。
十五金一坛的酒他的确买得起,可是他舍不得啊。
这简直就是在他身上动刀子,他哪里会咬着牙,硬着头皮去干这事?
毕竟他家里的钱真的不多,容不得这般挥霍。
“你买不起,可人家眼睛眨都不眨就买了!”
嬴政语重心长,突然间,整个人好像苍老了十岁一般,一脸疲惫。
“好了,李斯,回去办你的事吧,朕有些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不等李斯再次说话,嬴政又道。
李斯见状,连忙起身,拱手应诺,转而退去。
接着,嬴政又看向赵高,挥了挥手,道:“下去准备准备,稍后带寡人去看看我儿为朕准备的这份礼物!”
赵高拱手,也离开了。
……
天色渐暗,晌午时分,咸阳上空,无数电闪雷鸣之声铺天盖地而来。
咸阳城内,无数百姓欢呼。
长达二十多天近一个月的暴晒,不见半点雨滴,让人们不禁叫苦连天,不会又是一年干旱吧?
此刻看着满天乌云,电闪雷鸣,人们总算安心了。
家家户户连忙收起户外之物,只等一场甘霖降下。
这是一场期盼已久的甘霖,惹来无数人欢呼沸腾。
可有些人,此时的心情便如那乌云盖顶的天气一般,除了阴沉还是阴沉,他们根本就欢呼不起来。
雍定候,起稳固雍城之意。
雍城,这是秦国的诞生之地,也是秦国的老国都,当年春秋时期,秦国称霸时的都城便在雍城。
雍城于大秦而言,向来有着难以名状的寓意,但凡身份与地位跟雍城有半点沾边之人,皆是大秦身份最为尊贵之人。
如关内侯,相当于大秦嬴姓一族的族长。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基本上一辈子都得定居雍城,常言道,守家祭祖!
虽然这些年来,关内侯的权利被无限削弱,但在曾经,秦国尚未一统天下之前,关内侯的权利是很大的,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决定秦国王位人选。
雍定候,名唤嬴壮,乃当今大秦关内侯之子,同样身份尊贵。平日里,咸阳城内人人争先追捧,就连皇帝都得给上三分薄面,可谓风云人物。
可今日,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耳边轰隆声响,电闪雷鸣。
昏暗的雍定候府客堂内,此时已经燃起一盏盏油灯,却照不亮他灰暗的心情。
外面忙活的下人们你来我往,却没人敢发出过多的动静。
似乎都知道主子今天的心情不好,不敢引起丝毫注意。
桌案后,雍定候盘膝而坐,手肘撑在桌案上,手背撑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男子穿着一身锦衣华服,风度翩翩。此刻却紧紧低着头,仿佛一个犯错的犯人,等待裁判者的裁决。
整个客堂显得十分安静,安静到除了外面的雷鸣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爹,要不我去把酒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青年男子小心翼翼道。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说话,便仿佛火种引爆炸药一般。
“混账,现在退酒还有用吗?”
一声怒吼,雍定候嬴壮坐直身体,手掌怒拍桌案,喝道:“三十坛,三十坛呐!”
“整整三十坛酒,四百五十万钱,你是怎么咬着牙,跺着脚花出去的?你是怕别人注意不到你有钱吗?”
“你这脑子,比猪还要不如啊!”
“如今,因为秦国宗室讨要分封,早已成为他嬴政的心头大患。你倒好,这个时候不收敛,还敢如此大肆张扬,你是怕死得不够快吗?”
说话间,雍定候怒目圆瞪,只恨不得冲上去,给自己这个独子一巴掌,把他脑袋拍碎。
要不是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现在都恨不得杀了对方。
这些年,朝堂风云诡谲,大事小事不断,家长里短不绝。
群臣你长我短,宗室屁事一堆。很多事情看似毫无关联,实则万事缠绕,全都乱成一线,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出事,牵连就是一堆。
作为大秦宗室子弟,按常理而言,不该和很多朝事混为一谈,可实际上,本身就是一回事。
这些年,大秦发生无数的事件,任何一件都和宗室脱离不了关系。
如逼迫分封。
早些年,秦国一统天下,群臣诸侯就等待着分封领土,回家做土皇帝。尤其是宗室子弟,更是各个翘首以盼。
结果这么多年过去,分封没等到,反而因为讨论分封死伤无数。
群臣处处针对皇帝,并不是没有私心的,他们更多的还是想让皇帝感受到中央集权的困难。
所以这么多年,群臣在针对皇帝,皇帝也在针对群臣,双方斗得你死我活,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如今好不容易抓住皇帝的把柄,没想到转眼之间,所有人的把柄也让皇帝抓了个结实。
这可是最好针对皇帝的一次机会,现在倒好,还指不定皇帝什么时候就来找麻烦。
其中以雍定候府把柄最大,三十坛酒,这么多钱,皇帝问起,他比其他人都难以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