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人吃饭大咧,毫不顾及、没个形象,剩下的魏止和萧辑二人都是手上、嘴上安安静静的动作着。
似乎是顾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礼节,萧辑和魏止二人也都不曾询问或者主动起身去寻找顾若飞的身影。
膳后,武道人直接走入了山坳坳,魏止和萧辑自行离去。
而此刻,山坳坳里的某处涵洞里,顾若飞正坐着,烤...鱼。
烤着烤着,香味儿飘出去了,自然就吸引人过来了。
魏止端着一壶清茶过来了。
顾若飞看见,笑了,于是便开口说道:“这处涵洞地处隐晦,来的路也不好走,真是难为你了,不仅能寻见了我,还端了壶清茶过来,竟也一滴茶水都不见撒出来。”
顾若飞说着,便也伸手去接。
魏止边走进她,边递给她,待顾若飞放下茶壶后,又不知道从哪儿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茶杯来递给顾若飞。
顾若飞又是一笑,接过茶杯,但是然后又皱眉,脸上也不见笑意了,似乎更是带着些惆怅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茶杯似乎不够啊。”
魏止本不解其意,但身后细碎的声音点点滴滴的传来时,魏止就明白顾若飞的意思了,魏止并未回头,反而是坐在顾若飞的一边儿。
就如同顾若飞一般,也没个软垫隔绝地上陈年累积的尘土,就那样随意的坐在地上,也不惧这涵洞的地方会脏污了自己的衣裳长袍。
萧辑也是如此,只不过是坐在顾若飞的另一侧,并且萧辑与顾若飞的距离明显要比魏止距离顾若飞近一些。
顾若飞不管自从他俩同一时间出现的奇怪气氛,拿过茶壶和茶杯,倒了两杯,一杯自己喝了,一杯拿起来,握在手掌中转了转,然后忽然出声,说:“你俩谁喝?”
这问出声,竟然是没有人理,顾若飞还左右都看了看,然后将手中的茶杯递给魏止,“诺,你拿来的,给你。”
魏止并未拒绝,单手接过,但也并未饮下杯中茶水,而是将茶杯放在地上,最后抬头看向萧辑。
“在此处能得见萧国天子陛下,实是本王之幸。”魏止说道。
此话一出,萧辑必然言语回礼,应到:“在此处能见到魏国王爷,亦是朕之幸焉。”
魏止礼貌又疏离,应到:“岂敢如此。”
这边两个男人言语往来交锋,而在两人之间的顾若飞未曾感觉到半点不适,反而捡起来自己刚刚烤鱼前就用溪水洗干净的树枝,戳了戳鱼身,嗯...能轻而易举的扎透,而且看这鱼身上已经有微微的焦黄,香味扑鼻,应是烤到了、熟透了。
顾若飞也不嫌弃刚刚烤熟的东西烫嘴、烫手,直接就拿起穿过鱼的树枝儿将烤鱼举起来,迫不及待的往自己的嘴边儿递。
左边正与萧辑言语的魏止见状,给茶杯里填满茶水,然后将茶杯递给顾若飞。
右边正与魏止言语的萧辑见状,怕顾若飞烫着自己,伸手想去接过烤鱼,不成想却被顾若飞抬了下小臂挡了回去。
顾若飞倒是没注意萧辑的脸色,因为入口的烤鱼实在是味道鲜美。
而且这鱼儿是用最纯净的溪水滋养出来的,全身鲜甜,但更得顾若飞心的是这鱼儿的身上本就没有太多的鱼刺,而这般的烤鱼,更是让全鱼身上下的鱼骨和鱼刺都酥软了。
顾若飞三俩下的就将半个鱼入了口中,许是鱼尾部的调味料撒的多了,口中味道太浓、太重,顾若飞刚刚将口中鱼肉咽下肚子里,就急着去寻茶水,魏止见状也忙给她递过去。
顾若飞在一边“咕嘟咕嘟”的喝茶水,来缓解口中滋味,当顾若飞从茶杯中抬起头来时,便就瞧见了萧辑的黑脸色。
顾若飞没顾得上理他,又听魏止叫她说:“阿若,这个给你。”
顾若飞转过头去看,魏止举着一个果子,手伸到她面前,听着魏止继续说道:“刚来的路上摘得,洗净了的,吃吧。”
顾若飞也不拒绝,结果就对着红红的果子啃了一口,声音清脆而响亮。
魏止一笑,看着顾若飞道:“你自己除了汤汤水水喝清粥之外,也吃不得什么别的吃食,怎的今天嘴馋了,竟然烤鱼吃,还放这么重的调味料。”
顾若飞又啃下了一口果子,这才有闲心抬起头瞅了他一眼,道:“话虽如此,那你也不是没拦着我。”
魏止禁声。
等着顾若飞将果子吃完,顾若飞又接过魏止递过来的帕子,随便的在嘴上糊了糊,然后看向魏止,直截了当的抬着下巴指着刚才自己给魏止倒下的茶水,魏止还不曾饮用过。
“阿止,茶水给我。”
魏止将茶水拿起来递给她,顾若飞将茶水下肚,才又细细品了口中的味道。
再也没有浓烈的调料味儿,顾若飞这才肯罢休。
眼见烤鱼也吃完了,闲来无事,顾若飞站起,然后看看地上还坐着的魏止和萧辑,迟疑片刻,道:“您...二位继续聊着,我先走了。”
说着,顾若飞除了涵洞,大步一跨,飞身入了某棵高耸的大树上,片刻之间,就不见了身影。
魏止和萧辑显得疏离,顾若飞一走,他俩便更不会有什么互动。
*
夜幕落下。
晚膳过后。
顾若飞先去寻得魏止,然后和他一起去寻萧辑。
萧辑正在自己的屋内,青羽也在,似乎是在禀报些什么。
见顾若飞进来,青羽也是被吓了一大跳,看看顾若飞有看看萧辑,仿佛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对着顾若飞拱手,道:“主子。”
顾若飞点点头,正经的问,“你俩说完了没有?”
青羽忙回说:“完了完了。”
顾若飞偏偏头,示意门外。
青羽拱着手,连忙道:“属下告退...告退,属下就在门外,有事儿您叫我。”
顾若飞点头,眼神里都是赶人的意味。
青羽麻溜儿的滚蛋了。
*
屋内。
三人之中,萧辑坐着,顾若飞正在找位置坐下,魏止站着。
待顾若飞坐好后,顾若飞对着魏止说:“阿止,麻烦你了。”
魏止听闻她的话,也不多说,走到萧辑身前,只简单两个字,言简意赅地说:“诊脉。”
魏止的话语明了,但是萧辑竟然像是听不懂一般,不伸手,也不说话,更没有其他动作,就是坐在那里,当完木头人儿后,才转头去看那边坐着的、翘着二郎腿的、满眼都是看好戏意思的顾若飞。
萧辑看了看,然后回过头来,也不对着魏止,但就是拒绝的说:“不用了,多谢。”
此话落,出了萧辑的两人本来都没什么反应,而且魏止对诊脉这件事儿本就无所谓,因为毕竟是顾若飞带着自己过来,所以魏止才来的。
魏止下意识的便去看顾若飞,寻求顾若飞的意思,可不料顾若飞突然站起身子,行走到床榻边儿,直接坐下,伸手,拿过萧辑的手,直接挽上去衣袖,然后阿金萧辑的手腕抬得高高的,对着魏止说:“诊脉。”
魏止见此,便复又行走过来,将两指搭在萧辑的脉搏处,从始至终,萧辑不见半点反抗的意味与姿态。
片刻后,魏止移开两指,顾若飞也就随手松开萧辑的胳膊,自己自顾自的收回手,任由萧辑的胳膊收回去。
顾若飞收回手后,砖头看魏止,问说:“如何?”
魏止坦言道:“体内不见寒意,想来已经被压制住,暂且无事。”
顾若飞点头,然后站起身,转头看一看萧辑,说:“你休息吧,我们先走了。”然后不给萧辑言语的机会,径直除了屋子。
屋外,顾若飞自己走着,准备回屋休息,却被魏止叫住。
魏止说道:“阿若。”
顾若飞本来正在冥神思考着些什么,突然听闻叫自己,反映的三两下才回头看魏止,回说:“怎么了?”
魏止说:“跟我一起,散散步可好?”
顾若飞眨眨眼,然后又点点头,单手一挥,说道:“去哪儿,走吧,你前头给我带路。”
这次出行让魏止不仅觉得很是奇怪,因为往日里,魏止和顾若飞并行相走,总是顾若飞在前当着头儿,而魏止也习惯了跟在顾若飞的身后,一步一个脚蝇的慢悠悠的、缓缓的跟着她,如此这般突然变换了角色,自己在前头走,让顾若飞在后头跟着,属实让魏止觉得有几分怪异。
但这种怪异本身就是小小的问题,魏止这次主动寻了顾若飞相走,是有重要的大事想要问清楚她。
魏止走在前头,绕道小破院儿后头的树林里,并未入林太深,却也进了处只有些许月光照拂的地方,四周有希希散散的粗壮的参天大树,魏止停下,顾若飞跟在他身后也停下了步子。
魏止选这处地方自是要考虑着顾若飞的,这不是,果不其然,现下,顾若飞已经寻了棵树靠了上去,懒散的人儿,没骨头的样子。
魏止难得的忘了自己不喜脏污,也随着顾若飞一般靠在大树上,等着顾若飞主动开头说:“怎么啦?突然寻我说散散步,但是却将我带到这处地方来,怎么,有什么事儿?还是你意图不轨,想要行凶?”
魏止自己还未开口,却听着顾若飞一连好几问,不禁无语,半响,等待到顾若飞那边安静了些,魏止次啊开口道:“我是想问你,有关他体内的“寒丹”之事。”
顾若飞“唔”一声,说道:“问吧,我听着,而且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止听到这句话,便继续问说:“他体内的寒症,是如何抑制住的?不是说这“寒丹”无解吗?”
顾若飞点头,说道:“不错,是无解。”
“所以,回答我,你是如何抑制住他体内的“寒丹”威力的?”魏止正经、严肃地问说。
顾若飞听闻提问,先是停顿自己手上的小动作,然后迟疑,最后变成了沉默...沉默......
寂静一片。
半响后,顾若飞默不作声的伸出左臂,在惨淡黯哑的月光下慢慢将衣袖挽上去。
即使月光暗淡,魏止还是敏感的察觉出她手臂上的包裹着的白布和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血腥气味。
魏止又忽然听见顾若飞自嘲说:“当日...总是想不到,我这满身的鲜血,竟然还有这般救人的用处。”
魏止再也站不定了,不再倚靠大树,站起说:“阿若,你千万莫要如此姿态。”
顾若飞不急,不闹,不悲,不喜,更是淡定,声音轻轻飘过,问说:“那我该如何姿态?我又该如何去想?”
顾若飞话落,半响之内再也不闻魏止的声音,只在片刻后,忽然,一声轻叹。
是魏止叹得气,可他心中所念及、担忧的却是顾若飞。
可顾若飞却不理他口气中的忧愁和不安,轻声一笑。
“阿止,不必如此,我这一身鲜血,本就是催人性命的,现下终于有了救人性命的用处,你为何还这般叹气?”顾若飞笑着说。
魏止闻言不说,良久,反问道:“放出鲜血时,可要摘下珠串?”
顾若飞点头,直接承认道:“当然要摘下珠串,要不然不灼热、不滚烫的鲜血怎么压制‘寒丹’的寒意。”
魏止虽心中早有猜测,但听闻顾若飞直白的承认后更是大惊,道:“你疯了!你怎么可以这般做!”
顾若飞一笑安抚他,说:“无事,我现在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魏止见此话无用,遂不言,想来也是,他自始至终都对顾若飞毫无办法,于是便说:“你曾说过的,‘寒丹’以鲜血治疗,只是压制?”
“应当是压制。”顾若飞回说。
魏止问得详细些,“可有定期、定量发寒、压制的时候和方法?”
顾若飞摇摇头,说:“并无。”
“那师伯那边可曾说过什么...?”
顾若飞继续摇头,“我也问过师父,师父说‘寒丹’之所以存在,本就只为压制我体内的鲜血的蒸腾和制热,而普通人身中‘寒丹’只药性,确实没有解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顾若飞解释的详细,如此这般的回应,魏止再未出声。
直至又过了良久,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小破院儿里。
魏止看顾若飞不会自己房间,便知她要去干什么,本想跟着她一起去看看情况,却让顾若飞一个回身,拒绝的眼光明亮且坚定。
魏止看了,无法,便道:“那,明天见,早些就寝。”
顾若飞点头,随后转身,向着萧辑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