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魏止这笑意也只有一会儿,因为心中始终沉重得很,喜悦不起来。
终于,魏止问道:“师伯瞧过他了?可还好,可有性命之忧?”
顾若飞简略回答道:“无事,性命无忧。”
“那寒丹所致的寒冷之症?”魏止又追问。
顾若飞又回说:“嗯,无解。”说完,一声淡笑从顾若飞的口中泄出,似乎还加了几分嘲讽轻蔑。
这下,魏止声音带着几分惊异,疑惑不自觉的从口中说出,“怎会?”
顾若飞又是答应一声,“嗯,却是如此。”
如此大事,如此棘手,魏止不好再问,遂没了言语。
似乎是因为刚才那一片乌云,本来还算有些亮堂的天空,这下都黑漆漆的与远处的山林融成一片,不见你我之别。
顾若飞坐的久了,也更困倦了,遂站起身,说:“回了,睡了,你呢?”
魏止闻言也施施然的站起身,说:“一道儿回去吧,我也倦了。”
顾若飞前头走着,不时伸手打打野草玩儿,本来这处山坳里因为夜色伸手不见五指,可偏偏顾若飞眼观六路,不知从哪儿就拽下了一根长长的毛毛草,走着,还将那根毛毛草捏在手里把玩着。
又是走着,顾若飞忽然玩心大起,转过身,将毛毛草伸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魏止面前,摇着,晃悠着。
这般野草魏止自然是不怕的,可是这毛茸茸的东西过来,加之魏止有心陪着顾若飞玩闹,便也伸手去档、去夺、去闹,偏偏顾若飞知晓他的动作,硬是能在他要夺走的时候自己现行闪躲,让魏止一次也不得成功。
如此这般躲闪迷藏拉两三次,顾若飞笑了,自己笑着还不忘取笑魏止,“哼,瞧吧,到了夜晚,你身上功夫再好又怎么样,总之就是就不如我了。”
魏止应着声,“我自是不如你的,你身上的功夫可厉害极了。”
顾若飞对这般阿谀奉承很是受用,受用着受用着便原形毕露了,昂扬着着的下巴因为开心都已经快要直指黑夜月色了。
顾若飞走着走着转过身,继续前面带着路,手上的毛毛草继续摇着、玩着。
直至回了小院儿。
顾若飞还专门将手中杂草放置到桌上,转身向魏止示意了下,便自行回了房间。
*
翌日。
天色还未大亮。
奶茶十二卫因为担心萧辑的身子,所以轮番十二个时辰的贴身护卫守候,而此时正守在萧辑身边的是青墨和青非。
而青墨和青非也因为顾若飞的到来,二人自觉的一左一右的在门口站岗。
青非使了使眼色向屋内撇着,无声的问着青墨:“你说主子她进去作甚?难道是对前主子还心存挂念?”
青墨皱皱眉,仔细思虑,半响,瞪着眼睛正经的无声回道:“我觉着,不无可能。”
青非见青墨竟然认同自己的心中所想,霎时来了八卦精神,冲着青墨就继续使眼色。
两人眉来眼去,好不有趣,直到不知一处从何处过来的石头打在二人脚下,二人一直扭捏的眼色才消停了,并且同时如临大敌般握紧长剑,去寻敌人声响。
左看右看的期间,果不其然,看见了远处一刻树上站着的正在站岗的其余奶茶十二卫们。
青非和青墨看见那边左左右右、上蹿下跳的,一点也不安生的站岗,遂仔细瞅了半响才瞧清他们正在做的什么动作。
青非和青墨想着他们定是在传达些什么讯息,遂定睛去看,结果,那边的奶茶十二卫们分明就是张大了双臂使劲儿的往前又是戳又是伸。
本来青非和青墨不解这动作的意味,于是两人不禁的模仿着,可边模仿着模仿着这动作的意味就出来了。
那边站岗的那些个奶茶十二卫们分明就是在问他们门内发生了什么!
好家伙!
怎的这奶茶十二卫们一个比一个八卦得紧。
但青非和青墨虽然心中如此吐槽的想着,却也不禁将身子朝着们边儿上靠啊靠的,恨不得能将紧贴在门上的耳朵直接塞进屋子里去。
也是,这自从顾若飞进去,这屋内可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安静地让人心慌。
奶茶十二卫门等呀等...等呀等......终于等到房门开开。
顾若飞只是伸手将门推开了个小缝隙,然后又回到屋内寻了个小椅子自坐下。
也就是这一个门缝,让青非和青墨能有一丝余地去窥看屋内的景象,可他二人到底是有雄心没熊胆的,也就只敢偷看了,脚下是万万不敢往前迈进一步的。
直到屋内的人主动说道:“看什么看,看你们两个做贼心虚的模样,还不快进来。”
青非和青墨如获大释,但难耐心中激动,却也更加谨慎克制,迈步走进,对着顾若飞拱手行礼,道:“主子。”
顾若飞淡淡的“嗯”一声,然后说道:“去找水果儿们,让她们端热茶和擦身的热水进来。”
青非和青墨听见吩咐,连忙去办。
不一会儿,水果儿们进来,热茶喝洗漱擦身的热水搁在一边儿,瞧了眼屋内的情况,便知顾若飞想如何做,遂刚准备拧干了帕子干活儿,却被顾若飞叫停。
顾若飞道:“别动,”然后看水果儿们动作暂停,顾若飞对着她们说:“走吧,先出去。”
顾若飞站起身,临走不忘吩咐青非和青墨,“好好侍候整理。”
青非和青墨忙答应,在顾若飞走后,青非和青墨才有胆量和时间仔细查看屋内的诡异场景。
床铺上,凌乱不堪,却并不是男女相拥而睡的那种凌乱法儿,而是原本在萧辑身上加盖的好几床被子被尽数褪下,就这样随意的被丢在地上,或者拥在床的角落里。
而萧辑身上只余一床普通的被子,青非和青墨本来还担心萧辑如今身子寒冷,只盖一床被子怕是会冻着,但是仔细一瞧却发现,萧辑的面色不再透着冰寒的冷光,甚至反而有丝丝的红润血色。
青非和青墨看在眼里,然后相视一眼,不由而同的了然些什么,然后对看一眼,走上前,端过木盆和热茶。
可是近了床铺,青非和青墨手下又迟钝了,面色上尽是为难。
青非瞅瞅青墨,眼神示意着:“...你来?”
青墨回瞪青非,满眼拒绝着:“...不,还是你来。”
青非怂了,“我不太敢啊,怎么办。”
青墨鼓励,“你加油啊,我看好你哦。”
青非属实是无语:“......”
而将这一切都抛在身后的顾若飞自然不会知晓,也自然不会体恤属下们要给堂堂天子擦身的为难与纠结。
早膳桌上,顾若飞不在,本来是只有武道人和魏止的,可片刻后,萧辑来了,看着那里还像个病秧子啊,分明健康得很。
萧辑见了武道人,如昨日一般正儿八经的抱拳道:“见过前辈。”
“嗯嗯,”武道人随口糊弄两声,端起一碗粥,继续道:“废那些个礼仪做什么,坐下快吃早饭!”
萧辑自然是应的,放下抱拳的手,然后看向魏止略微一点头,自己施然的拂袖坐下。
魏止也回一点头。
三人用膳,除去武道人吃饭大咧,毫不顾及、没个形象,剩下的魏止和萧辑二人都是手上、嘴上安安静静的动作着。
似乎是顾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礼节,萧辑和魏止二人也都不曾询问或者主动起身去寻找顾若飞的身影。
膳后,武道人直接走入了山坳坳,魏止和萧辑自行离去。
而此刻,山坳坳里的某处涵洞里,顾若飞正坐着,烤...鱼。
烤着烤着,香味儿飘出去了,自然就吸引人过来了。
魏止端着一壶清茶过来了。
顾若飞看见,笑了,于是便开口说道:“这处涵洞地处隐晦,来的路也不好走,真是难为你了,不仅能寻见了我,还端了壶清茶过来,竟也一滴茶水都不见撒出来。”
顾若飞说着,便也伸手去接。
魏止边走进她,边递给她,待顾若飞放下茶壶后,又不知道从哪儿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茶杯来递给顾若飞。
顾若飞又是一笑,接过茶杯,但是然后又皱眉,脸上也不见笑意了,似乎更是带着些惆怅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茶杯似乎不够啊。”
魏止本不解其意,但身后细碎的声音点点滴滴的传来时,魏止就明白顾若飞的意思了,魏止并未回头,反而是坐在顾若飞的一边儿。
就如同顾若飞一般,也没个软垫隔绝地上陈年累积的尘土,就那样随意的坐在地上,也不惧这涵洞的地方会脏污了自己的衣裳长袍。
萧辑也是如此,只不过是坐在顾若飞的另一侧,并且萧辑与顾若飞的距离明显要比魏止距离顾若飞近一些。
顾若飞不管自从他俩同一时间出现的奇怪气氛,拿过茶壶和茶杯,倒了两杯,一杯自己喝了,一杯拿起来,握在手掌中转了转,然后忽然出声,说:“你俩谁喝?”
这问出声,竟然是没有人理,顾若飞还左右都看了看,然后将手中的茶杯递给魏止,“诺,你拿来的,给你。”
魏止并未拒绝,单手接过,但也并未饮下杯中茶水,而是将茶杯放在地上,最后抬头看向萧辑。
“在此处能得见萧国天子陛下,实是本王之幸。”魏止说道。
此话一出,萧辑必然言语回礼,应到:“在此处能见到魏国王爷,亦是朕之幸焉。”
魏止礼貌又疏离,应到:“岂敢如此。”
这边两个男人言语往来交锋,而在两人之间的顾若飞未曾感觉到半点不适,反而捡起来自己刚刚烤鱼前就用溪水洗干净的树枝,戳了戳鱼身,嗯...能轻而易举的扎透,而且看这鱼身上已经有微微的焦黄,香味扑鼻,应是烤到了、熟透了。
顾若飞也不嫌弃刚刚烤熟的东西烫嘴、烫手,直接就拿起穿过鱼的树枝儿将烤鱼举起来,迫不及待的往自己的嘴边儿递。
左边正与萧辑言语的魏止见状,给茶杯里填满茶水,然后将茶杯递给顾若飞。
右边正与魏止言语的萧辑见状,怕顾若飞烫着自己,伸手想去接过烤鱼,不成想却被顾若飞抬了下小臂挡了回去。
顾若飞倒是没注意萧辑的脸色,因为入口的烤鱼实在是味道鲜美。
而且这鱼儿是用最纯净的溪水滋养出来的,全身鲜甜,但更得顾若飞心的是这鱼儿的身上本就没有太多的鱼刺,而这般的烤鱼,更是让全鱼身上下的鱼骨和鱼刺都酥软了。
顾若飞三俩下的就将半个鱼入了口中,许是鱼尾部的调味料撒的多了,口中味道太浓、太重,顾若飞刚刚将口中鱼肉咽下肚子里,就急着去寻茶水,魏止见状也忙给她递过去。
顾若飞在一边“咕嘟咕嘟”的喝茶水,来缓解口中滋味,当顾若飞从茶杯中抬起头来时,便就瞧见了萧辑的黑脸色。
顾若飞没顾得上理他,又听魏止叫她说:“阿若,这个给你。”
顾若飞转过头去看,魏止举着一个果子,手伸到她面前,听着魏止继续说道:“刚来的路上摘得,洗净了的,吃吧。”
顾若飞也不拒绝,结果就对着红红的果子啃了一口,声音清脆而响亮。
魏止一笑,看着顾若飞道:“你自己除了汤汤水水喝清粥之外,也吃不得什么别的吃食,怎的今天嘴馋了,竟然烤鱼吃,还放这么重的调味料。”
顾若飞又啃下了一口果子,这才有闲心抬起头瞅了他一眼,道:“话虽如此,那你也不是没拦着我。”
魏止禁声。
等着顾若飞将果子吃完,顾若飞又接过魏止递过来的帕子,随便的在嘴上糊了糊,然后看向魏止,直截了当的抬着下巴指着刚才自己给魏止倒下的茶水,魏止还不曾饮用过。
“阿止,茶水给我。”
魏止将茶水拿起来递给她,顾若飞将茶水下肚,才又细细品了口中的味道。
再也没有浓烈的调料味儿,顾若飞这才肯罢休。
眼见烤鱼也吃完了,闲来无事,顾若飞站起,然后看看地上还坐着的魏止和萧辑,迟疑片刻,道:“您...二位继续聊着,我先走了。”
说着,顾若飞除了涵洞,大步一跨,飞身入了某棵高耸的大树上,片刻之间,就不见了身影。
魏止和萧辑显得疏离,顾若飞一走,他俩便更不会有什么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