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薇通过监控画面,见到了在审讯室里的张青。
第一印象,她很难把张青与杀人毁尸的纵火犯联系在一起。
因为面前的张青,衣着干净整齐、头发一丝不乱,她的长相不是精致漂亮那种,却给人温婉、贤淑的感觉。
“张青是吧?我叫秦观,这位是我的搭档杜乐乐。”
“你们好。”
张青朝秦观二人点头,声音很平静,没有杀人后的惶恐,更没有失去自由的不安。
白晓薇却通过话筒传回的声音里,听出她平静中的麻木。
这是个心如死灰的女人,她已经失去了对生的渴望。
只是,白晓薇想不通,既然不愿意活,为什么张青在纵火失踪后没有结束生命,而是选择回来投案。
不过,她不着急,秦观是个有经验的刑警,会一点点问出她想知道的。
“你和死者刘桂芬是什么关系?”
“刘桂芬是我婆婆,我和她儿子宋晓辉结婚有10年了。”
“你和刘桂芬之间是否有矛盾?”
“有,我想让她死。”
“16号病房的火是谁放的?”
“我放的。”
“16号病房的门是谁从外面锁上的?”
“我锁的。”
“你锁门的目的是什么?”
“让病房里的人,一个都出不去。”
“你有没有想过,在医院病房放火,可能会造成火势蔓延,危及不特定多数人的生命安全?”
“想过。”
“既然想过,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
这个问题,张青没有回答,低头沉默不语。
“你放火时,你的婆婆刘桂芬是否还活着?”
张青终于抬起垂在桌面的眸子,看向秦观。
秦观不动声色与她对视,然后,从她平静的眸中,看到了笑意。
他一愣,笑?
紧接着,不大的讯问室里,开始响起张青愉悦的笑声。
白晓薇通过连接讯问室的监控画面,看到张青笑的前仰后合。
她的笑,不是绝望、后悔的苦笑,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开怀。
秦观与杜乐乐相视一眼,没有制止张青,更没有呵斥她注意场合,而是静静看着她笑。
最后,还是张青自己强忍着笑出的眼泪,对秦观说了声“抱歉”。
她下意识想抬手擦眼泪,手一动才发现自己双手都被烤在桌子上。
她不在意地任眼泪在脸上流淌,对秦观点头道:“我放火时,刘桂芬已经死了。”
“是我杀的。”
“我在她喝的水里,掺了安眠药。然后,我在病房熄灯后,用水果刀,一刀一刀刺向她的心窝,我要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色的。”
说这些话时,张青的表情又恢复成了初见时的平静、麻木。
秦观没有打断她,只静静听着。
他看出张青想要倾诉的欲望——通常来说,投案的人,排除很少一部分是为了钻法律空子外,大部分的投案,都是因为受不了作案后内心的煎熬,走投无路下,才会做出的选择。
既然如此,身为办案人员,就没有必要太咄咄逼人,强势引导整个讯问进程。
这个时候,他一般会选择把“主场”留给投案人,让他们自己说。
除非投案人说的偏离了主线,或者明显避重就轻,回避主要犯罪事实时,他才会干预。
“我刺她第四刀时,她醒了,这是我没想到的。”
张青果然自己说了下去,没有人打断,她说的很流畅自然。
“但是,醒了又怎样,我本来也不想她走得那么轻松,给她喂安眠药,是怕杀她时弄出的动静太大,被人发现功亏一篑而已 。”
“我直接一刀割开了她的喉咙,让她出不了声,她的腿刚做了手术,根本动不了,她只能清醒地、绝望地承受剜心之痛,哈哈哈哈。”
“真是老天都在帮我 ,我之前从没想过竟然还能这样报仇,看着她痛苦、无助、哀求的眼神,我拼命忍住笑,一刀一刀剜出了她的心,再剁碎了带出医院喂狗......”
张青又开始笑,笑的浑身颤抖。
杜乐乐从警时间短,听着这残忍的虐杀手段,心有不忍,呵斥道:“张青,注意你的认罪态度,你一个杀人犯,都这个时候了,还死不悔改,你......”
秦观轻轻咳了一声,对杜乐乐说:“小杜,去倒杯水来。”
杜乐乐止了话头,瞪了张青一眼,才起身去倒水。
秦观看向张青:“杀人的凶器,也就是水果刀,现在在哪里?”
“我带出医院后,随手扔在路边的垃圾桶里了。”
“垃圾桶在什么位置?”
“医院南门往西走大概100米。”
刚好杜乐乐倒水回来,听到张青的话,放下水立刻走到审讯室门口,给方奇去了电话,汇报凶器位置。
方奇听罢,第一时间派人开始翻垃圾桶找凶器。
秦观拿了杯子起身走到张青面前,把杯子放在她面前桌上,拿出钥匙打开她一只手的手铐,又递了纸巾给她。
“......谢谢。”
张青一愣,看着推到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冰冷的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接过纸巾擦了脸,又拿起纸杯,浅浅抿了一口。
秦观重新坐好:“我们继续?”
“好。”
张青把纸杯握在手中,温热的杯壁贴着她冰冷到僵硬的手心,她缓缓点头。
“你跟16号病房的李皓轩母子、常胜父子是否有矛盾?”
张青没有思索,直接回道:“没有。”
“那你既然已经杀了刘桂芬,为什么还要在病房内放火?”
“呵呵。”
张青又抿了口水,低笑出声。
“一屋子封建糟粕,我看着碍眼。”
秦观皱眉:“什么意思?”
张青却没有解释,只对着打完电话走回来的杜乐乐说:“你就记,我看他们不顺眼好了。”
监控室的白晓薇蹙眉,张青的这种态度,只会让人觉得她残忍弑杀,牵连无辜,且没有悔罪表现,这种情况下,即使是主动投案,也是没法从轻的。
“详细说一下你放火的过程。”
“好。”张青点头,态度乖顺。
可是,一个杀人饭,如此乖顺的表现,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剜出了刘桂芬的心后,把她的尸体拖到了靠窗那个老头儿的病床旁边,然后在刘桂芬身上、老头儿床上都倒了酒精,又放了把火。”
秦观再次确认:“你跟常胜真的没有仇怨吗?”
“没有。”张青答得很肯定。
“如果只是看常胜不顺眼的话,我实在想不通你这么做的理由。”
张青云淡风轻地回答:“据我了解,常胜很推崇刘桂芬的育儿经,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他,让他们两个死同穴,下辈子做夫妻,共同生养教育子女。”
审讯至此,一个蛇蝎心肠、心狠手辣、滥杀无辜的女人,实在让人无法同情。
秦观收起所剩无几的耐心:“最后一个问题,你跟刘桂芬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让你要用那么残忍的手段虐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