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分外热闹
原来这杏花小姐,不但漂亮,而且更有才华,这后一条呢,可是自己的一个正妻和三个姨太太,都不能相比的。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子,要是能替自己生个儿子,将来像老父一样封侯拜相,我盛老四的子孙,可就掉进了福窝窝。
不行!
今天得把这事儿搞定,老这么拖着绕着不是个事儿。
“杏花,替我生个儿子吧?”这样想着的盛老四,居然走火如魔,脱口而出,看那猴急样儿,还打算扑通一声,就跪在杏花小姐脚下。
杏花吓一大跳。
“你疯啦,姐姐姐姐,快来呀。”
早在门外等着的女仆,先是哒哒哒地原地跺脚,然后冲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哎呀,盛公子,你怎么了?”吃惊的站下,一动不动的看着二人。
杏花吓得杏眼圆睁,花枝乱颤,哭哭啼啼的。
“盛,盛公子说,鸣,姐呀!”掩面痛哭。女仆直冲过去,抱住小姐:“杏花,小姐,你怎么啦?好端端的怎么就哭啦?”
突然抬头,怒视着老四。
“盛公子,我们小姐尊你们盛家的清白名声,所以才与你往来,没想到你竟会这样?你到底对小姐做了什么?”盛老四也清醒过来,红着脸,呐呐而答:“我,我没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女仆不相信,狠狠啐他一口。
“你进屋时,小姐还是好好的,你没做什么小姐就哭起来?哄鬼的呀?你不说,就给我们滚出去。”老四当然不肯滚,正捉摸着怎么说话呢,不想,那一直没吭声的画眉,却突然谷,谷,谷的嚷嚷,而且尾巴还一个劲儿的上下摆动(鸟语,我想要个女孩)。
老四有点哭笑不得,转个圈子,一横心对女仆说。
“我没别的意思,我们交往也有十几天了,我就想娶杏花回家,给我生个儿子。”杏花一听,哭声更大。女仆却转怒为喜,拍着双手笑道:“此话可当真?”“当真!”“当什么真!”老四语塞。
“你看,我说嘛,哄人玩儿呢。”
女仆大所失望,摇摇脑袋。
“盛公子,你走吧。一问到真的,连鸟都不如啊。鸟都知道说真话,人却老说假话哄人。”盛老四受不住了,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干脆直截了当:“姑奶奶,告诉我,你家小姐要多少银子才嫁?”
女仆也不含糊,伸出一根指头。
“10万两!”女仆冷冷一笑,手指头依然坚挺地举着,斜视着对方。“100万两!”女仆点点头:“这差不离!”可是盛老四也不傻,思忖一会儿,突然反问道:“请问了,你家小姐为何值100万两银子?”
女仆不慌不忙,搬着指头数来。
“你不是有一妻三妾,何止100万两?可也没见得,谁给你生个传宗接代的,对不?”这是盛老四的心病,同时,也是盛宣怀的心病。
其实,盛宣怀在八个儿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老四。
尽管盛宣怀算是新派人物,在朝廷命官中也算是思想开放之人,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等封建糟粕,一样在其思想深处盘桓。
盛宣怀治家极严,士大夫们都知道。
其八女八子别的事情,比如吸食鸦片啦嗜赌啦嫖娼啦,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在婚姻大事,却必须得自己说了算。
老四正妻生的是丫头,这自然令盛大人感到失望。
虽然没明说,可其随之而来的三个姨太太,其实都是在他半推半就中默许的。然而,这更令盛宣怀生闷气,这盛老四,难道就是这无儿命?无儿便是无子,无子便是孤寡。对如此豪门望族,“孤寡”二字儿可不是吉兆……
因此,为了生儿子。
从小得其爹真传的盛老四,敢于堂而皇之把才相识不久的女子带回家,并直接大言不惭地介绍给老爹,就不奇怪了。
“你就想着有个儿子,对不?”
老四点头。
“我家小姐,保证给你生儿子就是了。”女仆骄傲地收回了手指头,像皇上训斥臣子一样:“尔还想要什么?”老四听了眨巴着眼,虽然心里高兴,可总觉得哪儿不对头?
“你不就担心,我家小姐生不了儿子,”
女仆轻蔑地瘪瘪嘴巴。
“又给你个生个丫头?”“是的呀,是的呀,”老四连连点头,对这个女仆真是佩服得有顶礼膜拜了:“如生不了儿子呢?”女仆没吭声,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看到自己直截了当发问后,对方露出了诡谲的微笑,老四心里一动。
嗜赌之徒,均相信运气手气神助和避凶就吉等等。岂不闻许多有名的赌徒,戒这避那,供东奉西的?外人不知的是,曾有过一夜间输掉一整条弄堂“豪举”的盛老四,在豪赌之前,曾碰到过一位跛脚道士。
那日,老四照列一早拎着鸟笼,到八仙桥公墓外的小花园赶鸟市。
路上,有人叫住了他:“少爷,请赏贫道5两银子,贫道就送一整条弄堂给你。”老四驻足回首,一个蓬头垢面的跛脚道士,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大家都知道,但凡富贵人家,对玄学,相士和异人,最是特别看重。
在上海滩,商贾大户,达官贵人、文坛宿儒、梨园名优等,对堵门,拦前和跟后乞讨者,大多不烦不厌不驱,只是取出食品和铜板纹银,奉送了事儿。
那是因为,他们皆知世事无常,因果轮回,仁慈施舍只会给自己带来好处。
可凡市井小民,贩夫走卒和茶楼酒肆之徒,却大多对此相反,那是因为他们贫穷落后,知之不多,自己尚且困难,勉强裹腹,又哪来多余的去施舍别人?
所以,老四放下不轻易放在地上的红木鸟拢,对跛脚道士拱拱手。
“道长,请了。”跛脚道士拍手道:“5两银子,请少爷快一点。”老四便摸出了5两纹银,双手递给了道士。道士接了,也不指点迷津,手舞足蹈边唱边走了。
老四好不郁闷,毕竟再是有钱,也不会无缘无故就把5两银子无端送人的,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老四又拎着鸟笼出去溜鸟,偶见路边有几人蹲着猜子。一向不屑于这种民间街头杂耍类小赌的盛家公子,居然来了兴趣,站下相看。
更奇的是,他这一蹲,陆陆续续便有众多拎鸟拢者,都跟着或蹲或站的看热闹。
在民国,拎鸟笼是一种身份,大多是家境尚好心情舒爽之人。这样的鸟笼聚在一起,就有了一种特别富贵的像征。于是,那看热闹起哄的人,越来越多,并且自发地蹲下猜起来。
猜子,也就是现代的猜有无和猜单双。
对方闭眼,一人举起双拳,握石子或纹银在手让对方猜测,猜中或猜空按事先说好的给或予。结果,看得性起的老四,索性下场和一个公子哥儿,交起手来。
久经战阵的老四,自然连战连赢,不到一个时辰,竟然赢了对方100两银子。
公子哥儿输得沉不住气了,掼了手中的鸟笼,要和对方来大的。老四戏问:“多大?”“一整条弄堂!”闻者皆惊。上海滩的弄堂,短者十几米,长者百米,宽不过几米到十多米。
弄堂大多直行,少有弯曲。
弄堂像百年老树,笔直树干下来,上下左右分叉无数。这一分叉出去,或者几户或者十几家,多则上百户都有。这几百上千户人家的进出,都靠这弄堂。
也就是说,赢了这弄堂,那多达上万人的住户,都得给自己买路钱。
可是,饶是久经战阵的老四,也从没听说过还有把弄堂拿来下注的?于是,淡淡一笑,拎起鸟笼:“年兄,回家去吧,输了就输了,干嘛东南西北的呀?”
偏偏对方又性子刚烈,一听之下暴跳如雷,一把揪住老四胸脯,偏要和他赌“一整条弄堂”。00000000000
老四苦笑:“我没有一整条弄堂呀,怎么赌?”“好办,用100万两银子担保就是。”这么一激,生性好赌的盛家老四也冒了火,也一掼鸟笼,衣袖一撸:“赌就赌!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
可旁边围观的却不干了,有谁见过赌一整条弄堂的?
便七嘴八舌地揶揄嘲弄起来,犯了众怒。那公子哥儿也来了性格,大呼:“谁带了纸笔?口说无凭,可帮我们立下字据,双方签字画划盖手印。”
就这样,二公子哥儿当场豪赌起来。
赌的结果是,老四赢了对方,赢得了一整条弄堂。公子哥儿倒也输得起,白着脸孔对老四拱拱手,灰溜溜地走了。其实,老四哪里真以为是一整条弄堂?一直认为不过是对方玩笑罢了。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盛老四揣了赌据,拎了鸟笼也离开了。
第N天,途经上次猜子地方,又是一堆人猜得闹哄哄的分外热闹。老四禁不住又站下看热闹,忽然有人一拍他肩膀:“年兄,真是巧,怎么又是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