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春去秋来,大雁北离,白云悠悠无情意,天地转,光阴逼,华发渐生岁月凄,流水东逝急,望眼苍茫秋风里,刀不鸣,佛无语。
且说行者武松,自春日里随着义兄宋江,投降了朝廷,被封为下邑兵马知寨官,又被宋江挽留归德府,帮助他整顿训练了归德府缉盗团练衙门兵马,已经是夏末初秋天气,这才带上姐姐孙二娘,匆匆到下邑上任来了。
姐弟二人骑马,一路走来,并无随从,那归德府之地,离武松故土清河军并不远,同样的景致惹得武松好不伤感。但见:
夕阳西下暑正炽,知了竭声嘶,荷花败处,莲蓬头低,茅屋炊烟起,牧童横笛无声息,青藤穿牛鼻,农夫笑语,一抷黄土,化我作灰泥。
二人听了农夫相互调侃之语,又值落日余晖倾洒,一时好不伤情,也不多语,默默打马前行。就在此时,听得对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再看大道上,跑来两匹快马,只见:游龙纵身,麒麟翻四蹄,马蹄声碎热浪起,问君何急急?日月星辰追不得,新人故旧两分离,我流泪向夕阳,君纵马夕阳里?
武松正在为自己伤感,没想到那两匹快马早已停下了脚步,二人飞身下了战马,站在道路旁向武松、孙二娘施礼。武松一看大喜,来人并非外人,而是萧丙甲先生和九纹龙史进。武松、孙二娘下马,施礼相见了。武松这才问道:“萧先生、史家兄弟,别来无恙,我武松今生还能见到先生与兄弟,实在是平生之大幸事也。芒砀兵败,武松想你们早已不在人世了呢?天可怜见,我们都还活着。”说完,四人又流出热泪来。
史进这才把前情后世对武松说了,当武松得知萧丙甲就是江湖消失多年的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时,纳头便拜,说道:“王教头于我梁山泊军马之中,隐居数年,教导武松战争之法术,定成败于胸腹,而无任何破绽,实在是高人也。可武松却以普通兵卒之身对待教头,实在汗颜啊!”
王进哈哈大笑,说道:“非也,此乃天数如此,公明兄所执掌的梁山泊一百零九条好汉之中,并无我王进的姓名,猛然间冒了出来,岂不泄露了天机,又违了天意?武松兄弟,且莫如此忌讳。如今,前情已过,只言后事,你我兄弟,且到永宁山庄一叙。”
武松、孙二娘听了,又是一喜,也不去下邑上任,随同萧丙甲、史进师徒,打马向芒砀山而来。这一夜行走,四人有说有笑,好不快活。那真是:
月高气爽暑渐消,稷摇菽挺露润稍,村野人家门窗开,穷人不怕盗,黄狗也睡了。好汉纵马话桑麻,历数柴米油盐茶,千里戎机万里粮,白骨荒坟冢,早作稻谷场。
天明时分,四人便到了芒砀山永宁山庄。早有人飞报进去,陈达、扬春、樊瑞、项允、李衮及孙空、朱八、沙十出到大门外来迎接二位好汉。沙十早已预备了早酒宴席,好不丰盛,武松、二娘感叹一番。萧丙甲延请武松上座,武松哪里肯从。萧丙甲只得上首坐了,左有武松,右有二娘,史进对席落座,他们六人,分左右两厢落座,沙十又令众庄客前来服侍了。武松这才看到,那些庄客,多是芒砀山兵败后,解散的兵丁,不免又是一阵伤感。
萧丙甲长叹一声,端起酒杯来,说道:“你我兄弟,生在此乱世,能苟且偷生,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也,只可惜,这样的太平日子,亦不会长久啊。”
武松拱手说道:“先生,此地离京城不远,乃天下粮仓之地,丰年多、贱年少,人口稠密,百姓安居乐业,虽有些许贪官污吏,个把蟊贼强人,但也算是天下上好之地,先生何出此言?”
萧丙甲与众人共饮了一杯,说道:“正因为此,金人才觊觎已久,用不了几年,他们的铁蹄,势不可挡,即将踏破这里的平静,摧毁宋人的一切,芒砀山将化作灰烬,哪儿还会让我们如此逍遥快活啊?”
众人对于奇人异士萧丙甲之语,自是不疑。武松叹了口气,问道:“依先生之言,我等当向何处去?”
萧丙甲思虑良久,说道:“兄弟若听我之言,下邑小城这个知寨官,还是不去就任为好。近日之内,朝廷即将征调张叔夜兵马,南下征伐方腊。蔡京、高太尉等人,借刀杀人,势必会举荐宋江等人为前锋,说是委以重任,实在是送死。宋江若是从了,战死,若是不从,杀死。且那方腊,与我等一样,亦是不满朝廷的江湖好汉,手足相残,于心何忍?”
武松沉思许久,这才说道:“先生之言,皆出于肺腑,只是兄长那里,总是有些不舍,武松半生义气,岂能毁于一旦?”
萧丙甲冷笑道:“武松兄弟,于仁义之事上,我自不便多说,因为你我的认知不在一个层面之上,我亦不劝你。有关宋江、吴用等人与其他诸好汉的恩恩怨怨,我亦不说。只是有几件关于你个人的事,我还是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你的旧主人李固,本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卑鄙小人,私通卢俊义之妻,盗取卢俊义家财,欺世盗名,可谓是十恶不赦之败类,然而,你却待他如父如兄,那种义,是偏颇的。而他的死,却是宋江、吴用二人,一手之策划;第二件事,你义父张都监之死,亦是吴用埋下的祸根;第三件事,玉兰儿母子之死,直接原因是柴进克扣后山寨粮草所致,然而,有关此事,当时我已经报给了主管粮草的蒋敬,蒋敬也直接报给了宋江,宋江没有表态,恐怕是认可了柴进等人的做法;第四件事,在处理你与卢俊义、柴进等人的关系上,他对你采取的是打压。此,或为我萧丙甲之小人谗言,兄弟姑妄听之。”
武松听了,沉思不语。萧丙甲又是一笑,说道:“既然兄弟不反驳,那我就再多说一句:“朱武此人,乃隔世之帝王,现世之奸佞,经他的手,害死的绝对不是一个罪不致死的薛永。当然,对于梁山泊之内情,他心里甚至比我都清楚,只是碍于我知道的后事,比他要多,他才不敢对我下手。否则,你、我兄弟早已是阴阳两隔之人了。这次出征方腊,他是要立大功的,而你们的性命,则是他立功的筹码,也包括堂主宋江。此天机也,我只能说到此处了,兄弟你且做个了断,定下来,我等自去寻公孙胜先生,先生也是世外高人,比起我这般粗俗的言语,不知要高明多少倍,你但问他便知。”
武松这才长叹一声,说道:“先生所说这些,二年之前,公孙先生离开水泊之时,就曾对我说起过。还说,我与教头、智深大和尚将魂归一处,如果此生有悟,但可去找他。看来,你们这些得道者所言,真是如出一辙啊。我听先生的,一同随先生去找公孙先生、林教头、智深大师父,再议后事。”
萧丙甲瞪大了眼睛,说道:“公孙胜,好大的胆子,如此天机,他早已泄露给你了,看来,他在微子湖迟迟不动,是在等我们啊。”
于是,武松这才下定了决心,随萧丙甲去见追随公孙胜等人。后世一般人都认为,武松看透宋江,是顿悟之事。其实,这世上的事啊,也不能否认有顿悟的,可多数时候,还是被人劝说,解开心中的谜团,抛却内心的成见之后,才可能有所悟的。这也是事情发展的一般规律,即便是朝秦暮楚之事,那也是有原因的,无厘头的故事,总是让人感觉到没有意义。
见武松答应了与他们同行,一同到微子庙去拜见师父入云龙公孙胜,史进等人好不欢喜,匆匆用过了酒饭,也不待萧丙甲安排,便与孙空等人分割了,带上些金银珠宝,史进又找来燕顺托付给自己的几个金人兵丁,拿出燕顺给自己的腰牌,催促着萧丙甲、武松上路。孙二娘听了众人言语,知道要与宋江等人决裂,内心同样一喜,与其在一起窝囊生存,何如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江湖快意?
于是众人洒泪告别了孙空、朱八、沙十,换上了金人服装,一路向着东北方向走去。正是初秋时节,阳光明媚,秋高气爽,一路风光无限。只见:
千里沃野丰收景,农夫起歌声,白云如絮,蓝天晴空,指向徐州城。悟得西湖禅寺定,佛前自由种,杀人救命,普渡众生,谁人说佛缘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