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兮马不前,雪皑皑兮泪不干,前途茫茫兮向何方?将士无语,谋士不言,杀伐从来刃割心,自古征战几人还?几多沉浮几多难,几多辉煌几惨淡,末日是今天?
宋公明的高烧略略退了些,他勉强下了担架,上了战马,披上了一床棉被,紧跟着队伍前行。吴用要提出的攻打济州城,是避实击虚之举,听上去很诱人,可将领们都知道,如今的梁山泊已非当初的梁山泊,济州城,根本打不下来,搞不好,便是以卵击石,最后全军覆没。
宋江不糊涂,他感觉到,吴用正在把梁山泊的队伍带向死地,虽说这位智多星的理想很丰满,通过兵出济州,虚晃一枪,然后直指青州,走过去的老路,与呼延灼等人会合,可此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宋江担忧着,连续的镇压内奸,使得众将领都保持了静默,后果同样是可怕的。
就在这个时候,武松打马过来,向宋江汇报了鲁智深兵败东溪村,下落不明的消息。还说,如果不是鲁智深抵挡了几个时辰,郑山虎的部队,恐怕早已赶上了他们。宋江一阵感慨,眼里流下泪水来。
武松马上说道:“兄长,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刚才那个萧丙甲斗胆提醒我说,我们如今走的,是死路一条,他建议统帅部以最快的速度改变行军方向,跳出张邦执政的三府,向黄河南岸的归德府、颍川郡转进,然后向在淮南举起义旗的王庆、江南举起义旗的方腊靠近,形成联合,壮大实力,共同对抗朝廷,到时候或战、或和,再作定夺。”
宋江听了,不语。武松又说道:“这个萧丙甲所说的,似乎与我们的认知不相同,但我亦觉得他说的有理。他的观点是,打仗,打的不仅仅是将士的英勇,还是以粮草为主的经济,最重要的还是人心,而且他说的人心,是草民之心。他说,如今我们梁山泊兵马的经济,已经坍塌,如果在张邦统治下的三府继续活动,粮草问题,根本解决不了,一是无大户可打;二是此时的张邦,正用他的理政手段在控制着三府草民,使得他们不可能与我们接触、交易,一个个的成了官府的耳目、帮凶,这些日子,我们出不了水泊,也多在此;三是,就在此时,我们的周边便发生着不同程度的骚扰事件,更不时地有断路、断粮现象。这样下去,等我们到了济州城下,张邦也早已对我们完成了合围,如此,梁山泊危矣。”
宋江听了,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勒住战马,说道:“命令军队停止前进,你去速速招来吴用、关胜、张清、朱武等人,前来议事,还有你们那个萧丙甲,调到我的中军大帐来,我要听他的一些见解。
部队停了下来,军士们已经开始寻找柴火,化雪水造饭、煎药,吴用看了,亦不加阻止,如今在济州府的地界上,任何人的活动,早已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张邦的联保、连坐制度使得老百姓齐心协力又人人自危。几个重要将领很快便被集中到大道边的一处民房内,把主人家赶走后,众人这才坐了下来。
武松又将刚才的见解说了一遍,众人皆以为然,吴用亦说道:“我之所以选择北上、东进,意思是要和呼延灼部会合,如不能成功,还可逃往北地,我梁山泊兵马与番人素有交情,我想我们总还可以在那儿落脚的。”
武松说道:“时至今日,我才看清金人的真面目,我们越强大,他们越支持我们,我们越困难,他越远离我们,为什么呢?原因只有一个,他们在利用我们,打垮、拖累朝廷,一旦失去了这一点,我们在他们眼里便一文不值了。更何况,亲近金人的卢俊义、柴进等人已经被我们拿下,这么长时间,哈利子将军再也没有露过面,说明他们已经抛弃了我们,我们狼狈不堪地到了北地,恐怕下场会更惨的。而呼延灼将军那里,与钱大成部一战之后,遭受重创,听人传言他们已经分兵,可见粮食危机有多严重,我们这些人,再到青州贫瘠之地,恐怕粮草筹集会更加困难。且这些地方,这些年来,被我们拉网式、地毯式地搜刮过,也不知多少回了,哪儿还有可能再生出诸多粮草来。
因而,金人不可信,青州不可去,三州不能呆,而我们的出路,只有渡黄河南下。过了黄河,即是归德府,钱大成部兵败之后,朝廷无力重新组建归德兵马,其防备如同空设,而河南之地,又是国家粮仓所在,就食容易得多。朝廷更不会想到我们会舍弃山东到了河南,即便是再组织大军,我们也就有了足够的喘息机会。故尔,无论是从战术上还是从战略上,都是可取的。”
众人听了,皆默默点头,吴用黯然,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说了声:“武松兄弟,考虑得比我周到,我吴用只知行军打仗,些许小小伎俩,断没有此万全之策。堂主,我看就依武松兄弟的意见,转道向西,过黄河南下。如何?”
武松再拱手,说道:“堂主,既然做出如此决定,就当当即立断,万勿迟疑,请下最后之决心,迅速行动。我建议兵分两路,我带上一队轻骑,打着堂主旗号,直扑济州城下,引诱郑山虎及孔令孟各部向济州城下集合,然后我猛然回师郓城,从敌人的间隙中杀出,北渡黄河,在河南之地会师。”
宋江沉思良久,终于下定了最后之决心,说道:“就依武松之言,前队中分出轻骑兵二百并张清、陈达、杨春于武松,打出梁山泊忠义堂的旗号,进军济州,充当疑兵,后队暂由朱武代理主管。兄弟,拜托了。”
宋江含泪,送走武松等人,吴用这才令众人偃旗息鼓,悄悄地向西偏离了路线。风雪之中,一支疲惫不堪的队伍踏上了远征的路,未来的道路如何,也只有苍天知道了。宋江感叹道:挥金如土金做土,故乡难离今又离,义旗不堪封侯路,始知兵败在柴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