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仝、雷横这才借着火光看来人,来人却是中箭虎丁得孙,二人此时尚不知丁得孙的状况,更不知他是否已经投降朝廷,假意站起身来,虚伪地笑着,拱手与丁得孙相见了。丁得孙看出了二人脸上的尴尬,笑道:“不瞒二位首领,丁得孙不姓刘,也不姓曹,丁得孙现在姓丁,二位对丁某如无成见,可一同随我到巨野县驻扎,且待风头过后,再决定去留,如何?”二人听丁得孙如此说,便急令军士草草用了些半生不熟的饭,喝了几口热水,这才跟着丁得孙上路了。原来,这个丁得孙并非来支持朝廷或是梁山泊打仗来的,他是要看看未来,谁将是赢家。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众人才回到巨野县丁得孙的驻地,丁得孙急忙让人烧了热汤,给朱仝、雷横等人洗了,换了身新衣服,二人精神了许多。丁得孙便坐下来与二人说话,坐等军士们置办酒席。朱仝这才拿出从宋江家地窖里搜出的金银珠宝,献给了丁得孙,丁得孙大笑着谢了朱仝,收下了珠宝。朱仝又拿出那本书来,三人翻开了,却大眼瞪着小眼地看着,只见上面全部是梅花状的符号和蝌蚪式的星星点点。朱仝笑道:“此或谓无字天书?”丁得孙摇了摇头,说道:“非也,这是一本有字的天书,只不过我们不认识这字体罢了,或者就是世间所传闻的梅花篆字或者蝌蚪文,也未可知也。”
雷横说道:“我们又不认得,要它何用?”丁得孙笑道:“我们不认得,不见得别人不认得,我想,我们梁山泊多有奇人异士,比如公孙胜道长、吴先生,皆是高深莫测、神出鬼没之人,恐怕他们便认得,宋公明应该也略知一二,否则,他也不藏它,我们且不说它,把书给放好了,来日与他们相见,再请教一二就是了。”
朱仝脸一红,尴尬说道:“只是这书得来不易,竟然是要偷盗公明哥哥家时偶尔发现的,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啊?”丁得孙笑了,公明兄可以盗国,难道我们就不能盗钩吗?”三人相视,大笑。军士们早已端上酒饭,朱仝、雷横也不客气,坐下吃酒,与丁得孙相谈甚欢。
再说吴用率领秦明、呼延灼部,一路北上,燕顺等人阻击失败,折了千余兵马,高云龙和钱大成两部主力又紧紧咬住不放,解决了朱仝、雷横部队的张邦三府缉盗兵马,很快便又集结起来,交由老夫子孔令孟统一指挥,不停地对吴用部实施骚扰,部队不得安营,不得休息,不得烧火做饭,众人疲惫不堪。
马背之上,呼延灼对吴用说道:“军师,如此下去,我们终被他们逼垮,这两日,多在士兵丢失,恐怕是当了逃兵,三部兵马,损失过半,现在仅余三四千人,看来,我们想逃脱他们的追击,只能是王佐断臂、舍车保帅了。”
吴用忧愁,说道:“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敌精我疲,即便是舍得了车,也未必能保住帅,我的意思,全军停下来,打出和他们谈判的旗号,然后虚与委蛇,稍事休息半天,突然发兵,脱离他们,呼延将军以为如何?”呼延灼看了同样情绪的秦明一眼,秦明苦笑道:“恐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是我杀了钱发旺那厮,钱大成岂会饶了我?我看,还是把我献给他们,达成妥协,给兄弟们一条生路吧。”吴用、呼延灼听了,连连摇头。
就在这时,斜刺里却冲出一队人马来,约有三五千人,为首的正是花项虎龚旺,他收服了朱仝部数千兵马,一时壮大了不少,因而在执行张邦、孔令孟下达的任务上,格外奋勇,那边刚刚收拾完朱仝、雷横,顾不得休息,急忙便向这边杀将过来,要立下大功,献给朝廷。
正在发愁的吴用等人见了,叫了一声苦,只得再开战端,对于这个无情无义的龚旺,吴用认识得很透,是不可能抱什么希望的,背叛主人,或许就是这类人求生的本能所致。秦明此时正在气头之上,也不待吴用发话,早已拍马举棒,杀将出去,呼延灼大叫:“秦将军,不要恋战,速走!”秦明如何听得,拍马直取龚旺,龚旺大叫道:“秦统制,是我,龚旺!”
秦明大叫道:“杀的就是你,背叛弟兄的家伙,有何脸面与俺说话?”说话间,狼牙棒已经向着龚旺的头砸去,龚旺见了,急忙举枪来挡,哪里抵挡得住秦明的力气,早已手腕发麻,刚枪险些脱手。龚旺心想,和他硬打,肯定不行,且看我用飞枪拿下这厮。于是打马而逃,身子渐渐俯在了马鞍之上,悄悄地取出鞍下飞枪来。秦明正在愤怼之时,哪里还考虑这么多,拍马来追。身后的黄信见了,大惊失色,狂叫一声:“师父,注意那厮,有暗器!”秦明这才一时警觉过来,而此时龚旺的一把飞枪刚好射将过来,奏明躲闪不及,正中在手背之上,登时便流出鲜血来。
秦明顾不得痛痛,急忙打马,躲过了龚旺射来的第二根飞枪,再看龚旺,正要又一次俯身取枪时,秦明大怒,猛地甩出手中的狼牙棒,大叫道:“反贼,吃我一棒!”龚旺正在取枪,哪里会注意到秦明会使出这致命一招?等听到风声时,为时已晚,那条狼牙棒早已砸在了龚旺的屁股上,胯下的战马一惊,猛然跳将起来,龚旺便被甩在了马下,自己手中的飞枪,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胸口,龚旺到死也没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刺自己。这个龚旺:本是皮肤病,枉称花项虎,投项叛刘,朝秦暮楚,聪明又糊涂,到头来,自戳己心,扣心自问,这心,放在何处,是胸口还是肚腹?
龚旺的兵马,一见主将被杀,又多是梁山泊旧部,害怕被追究,更不敢回来投降,于是,遍地里便跑开了,与随后而至的高云龙、钱大成部撞到了一起。高云龙急令人叫停队伍,带队等待处理,众军士听了,更是吓破了胆子,没有了方向,来回狂奔着,冲撞着。钱大成大怒,直接命令部下,不论好歹,杀!一时之间,数千将士,命丧旷野,血染黄沙。
高云龙、钱大成再提兵向前时,前面已经是一片浅山丘陵,吴用等人也不见了踪影,高云龙大叫:“分兵搜查,不可错过任何蛛丝马迹!”而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山沟内,吴用等人终于下了马,斜躺在沟底,他们实在走不动了,只盼着太阳快点落山,让他们闭上一会眼睛。
也或许是吴用等人的苦难得到了苍天的怜悯,也或许是敌人同样疲惫着,也或许是他们太幸运了,太阳很快便落了山,官兵也没有搜查到这里,他们稳稳地睡了一觉,还啃了点干粮,恢复了些气力。明天的太阳在哪里?他们谁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