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等众人见了各自粮草送来,甚是欣慰。柴进令人一一登记交割,各为他们记功。杨雄、石秀又把陈达、蔡福、蔡庆等伤员安排给武松,脸也没洗,饭也没吃,带人急匆匆地走了。史进等人也不敢久留,喝了宋江敬的一杯水酒,也自去了。
宋江感慨,李应、柴进含羞,武松近前说道:“教头、杨雄下了血本,抢了归德府的粮草,归德府大军定然着急万分,从目前局势看,他们不可能就地解决给养问题,粮草必定还会走原路,源源不断地从东京转运而来,而最近的路线,便是经黄河陈桥驿到曾头市间的码头,而能停靠朝廷大船的,也只有陈桥驿和曾头市两处。归德府兵马已经进驻寿张县境内,运粮船不可能直接在陈桥驿摆渡,然后绕道滑州、澶州等地,走陆路运来,最快的方案,便是在陈桥驿码头装船,然后顺流而下,直到曾头市码头下船,转陆路送往寿张前线,那么,我们便有机会可乘。”
呼延灼点头称赞道:“二弟果然胆大心细,这样,我们便有两次机会,一是在滚滚黄河上做文章,二是在他们上岸后,我们令林冲、杨雄部故伎重演,抢了他们。”
朱武说道:“呼延将军,恕我直言,林教头那里分兵,几无可能了。我们原来以为,他们会用一路兵马,也就是钱发旺的归德府兵马,攻击我梁山总部,我们用部分牺牲来减轻他们对关胜部的压力。然而,现在的情势是,他们根本就不管我们梁山本部,而是三路兵马,直指关胜所部,那里压力恐怕不是我们所能想象得到的。我们要抢粮食,他们要消灭我关胜部,而现在,关胜所部,加上林冲部,尚不可能是朝廷三路大军的对手,林冲部不能有效牵制着归德府钱发旺部,而去抢粮,使得他们直接加入攻击关胜部,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点头,朱武继续分析道:“黄河凶险,众所周知,水上劫粮一事,恐是万分困难,我个人意见,实在不行,就烧掉它、沉掉它,我们得不到,也不让他们得到,我们挨饿,也同样让他们挨饿!”
柴进、李应说道:“李俊兵马众多,自上梁山后,尚未经历大战,损耗又不大,如何就不能劫得贼船,我们的意思是,只要指挥得当,将士出力,出其不意,还是很有希望的。”
宋江想了很久,才说道:“那,就告诉李俊,能抢得来,千万不要沉,不要烧,实在不行,再按朱武说的办。”朱武还想说什么,听得宋江如此说了,也就闭了口。
裴宣看着地图,沉思了良久,才说道:“各位,我一直在思考,他们为何调整了作战方案?”说着,他又自己回答道:“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武松兄弟说的,梁师成就在阳谷县城坐镇指挥,那次,不是武松兄弟冒险,而是带的人太少,敌我力量悬殊太大,才失败了的。”
李应过来,向宋江拱手说道:“应,自上梁山以来,寸功未立,实在汗颜,若说阳谷,没有人再比我熟悉了,应,愿带一队人马,偷袭阳谷县城,生擒了梁师成老儿,献给堂主。”柴进亦拱手道:“李应武艺不输武松,且又是阳谷本地人,比武松目标又小了许多,柴进愿保举李应执行些任务,万望堂主考虑准允。”宋江允了,令呼延灼、武松为其抽调精兵强将,准备长途奔袭阳谷县城。呼延灼狠下心来,决定放手一搏,直接抽调梁山泊周边部署的兵马。
就在这个时候,董平派出的粮草官到了,他们听说梁山泊运来了粮草,前来分取,以便好抓紧出兵。众人心里黯然之时,龚旺、丁得孙的人,也不约而同地到来了。其实,龚旺和丁得孙都来了,只不过他们没有上梁山罢了,丁得孙就在不远处的一个村庄里,与小武王关天秩把酒言欢,而龚旺,却到了郓城县城,与朱仝、雷横喝起了酒,作陪的是小义士孟文明。
李俊接到了宋江的命令,召集了张横、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王定六商量这个极其凶险的任物,几个人惊讶得几位要掉下下巴来,那里可是波涛汹涌、暗流涌动、黄沙滚滚的黄河,他们这群运粮河边玩耍的泥鳅,进到滚滚黄汤之内,命运如何,还不可知,更别说再去抢粮食了。
“干脆,一不作、二不休,用装满干柴、火药的小船作先导,对着运粮官船直撞过去,烧了他们这群狗娘养的,算球了。”阮小七叫道。
“兄弟,我何尝不想如此,可人家柴大官人说那话刺耳啊,梁山水军自组建以来,并无大的建树。这一次,我们再不抓住机会,展示一番,说不定,哪一天就把我们撤掉,改作步兵,随着他去运粮了。”李俊的言语里,似乎有些凄凉。
“那,我们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能抢则抢,不能抢则烧,不是裴宣、武松、朱武他们都坚持这么干吗?宋堂主又没说必须抢,他只是说尽量抢吗?”阮小二到底老道一些,他说道。
李俊终于最后拍板:“说按阮兄说的办,我带兵上船,若能抢得,你们便不发火船来撞,若是不能,我带人跳水,能生则生,不能生,你我弟兄来世再见。”
张顺大叫道:“你是水军总管,如何能让你去卖命,我们弟兄二人,已经被柴进那厮降为小卒,这水,我们哥俩去跳。”李俊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众人黯然,定下了誓死于黄河抢粮之举。
滚滚黄河之中,有艄公高声唱着:出渭南、过潼关,跃过龙门孟津滩,天下黄河一十八道弯,一弯一弯出邙山,出了邙山撒了欢,撒了欢哎撒了欢,五谷不收哎泪涟涟,泪涟涟哎泪涟涟,大河女儿亭上盼,盼得夫君征战还,夫君归回种庄田,好稻种它十亩十,稗稻种它三亩三,收得好稻夫君食,收复稗稻敬酒仙哎……那声音,凄美悲壮,令人泪下。坐在船头的李俊仔细地寻找着合适的位置,从陈桥驿向下直到曾头市,数百里的河面,哪儿才是他们出击之地啊?这地方,不能离曾头市太远,而使得自己脱不得身,也不能太近,因为归德府的接应部队,就住在曾头市,倘若他们在岸上攻击,自己的人马腹背受敌,后果同样不堪设想。李俊的眼,注视着脚下这条黄龙,远远地望去,不觉眼前一亮,但见不远处:滔滔大河声震天,移山倒海来势暄,嘎然止于大河间,涛如莲花层层卷,日光如血水沉金,水族避让黄沙滩,莲花浪涛翻滚处,有龙呦呦几盘旋,再看河心万朵花,心羡大河如花园,黄沙千年始堆积,俨然河心一大船。
就在离曾头市十余里的上游,河面突然变宽,分作两岔,一岔是主道,河水汹涌直下,一岔是岔道,河水静静流淌,中间一座河心洲,竟然神奇地长出些芦苇杂草来,李俊心中大喜,默默地感念着上苍的恩典,下定了决心告诉自己,就是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