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心事重重,快马加鞭,一路走来,已是春暖花开季节,但却少了许多春意,那真是:池开水动涟漪环,草长茑飞柳烟淡,正是三月好时节,蚕妇耕夫却不见,战火从来非好事,乱世不绝多贪官,敲骨吸髓义未尽,莫说山东出好汉。宋江目睹家乡郓城之惨状,无法睁眼而行,更不敢面对宋家庄父老,只得绕道而行,走县城大道,再回梁山水泊。
对于宋公明的突然出现,林冲没有想到,柴进等人同样没有想到,二人的争执也在宋江的面前暴露无遗了。原来,史进率领的原高唐州人马五百,在公孙胜先生的授意下,兵出袭庆府,重新占领了孔令孟等人抛弃的飞龙山山寨,渐渐打开了局面。前几日又派李忠回来,面见武松,言及要打袭庆府泗水县城,因自己兵力不足一千,特回来搬兵,武松哪里敢动用梁山留守部队,只好组织五百闲杂人员,交由薛永、郁保四、孔明、孔亮兄弟带领,又亲自到郓城兵营,请求林冲帮助,林冲很高兴,立即让索超带领精兵一千,加上薛永等人所部,随同李忠到了袭庆府飞龙山,与史进合兵一处,约两千余众,经过史进等人的周密部署,一举拿下了号称固若金汤的泗水县城,借了不少粮食。史进大度,除留少量自己应急之处,大部分交给索超等人带回,以解梁山泊燃眉之急。索超等人很是感动,搬运粮食回到县城,正要分一部分给薛永等人带回,没想到却被柴进给拦了下来。
“柴大官人,何必屡屡难为他们?都是一个梁山泊,他们那里的情况比不得我们,武松有武松的难处,这么一大坨子,不多给他们分粮也就罢了,怎么反倒不给他们了。”林冲似乎有点恼怒了,每到出门抢粮的时候,见不到柴进等人的影儿,每到抢粮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门口等候了,若不是林冲前几次安排陈达、杨春在半道上分粮给梁山泊留守兵马,恐怕这事早就发生了。这次粮食多,索超不敢直接给薛永他们,怕被贼人抢了,谁料,柴进与杜兴却早早地拿着个账本儿在兵营前等候了。
“林教头,他急,我们郓城兵马就不急吗?”柴进逼问着林冲。
“大官人,我们是急了点,我们借回多少粮食,林冲心中还是有数的,不过多半月之内,每人每天一斤二两的粮食,还是能保证的,而武松那里,早已降低到三两了,武松等一干将领、家眷也已经是每日野菜充饥,三五日不见一粒粮食子儿了。”林冲显然激动了。
“林冲,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和我对账吗?具体有多少粮食,要干什么用,那是我的职责,与你何干?武松哪里什么情况,是你、我应当关的吗?他是留守兵马总管,饿死人,是他的事,要追究他的责任,天王之死,他脱不了干系,贩卖军马,他脱不了干系,与官府勾结,他同样脱不了干系,这样一个人,德不配位,才不配位,仗着与宋大总管的关系,执掌了后山不算,还想执掌、带领梁山泊,有那个魅力、能力、定力吗?”能听得出来,他对武松有天大的怨气。
林冲大怒道:“武松何德何能,同样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今日这粮食,是人家史大郎相约我们和武松的兵马共同借来的,不给他们分些,于情于理,都难以说通。”
“林冲,今日这粮食,我偏偏不给他,杜兴,把上几次他们借我们的粮食给清算了,给薛永他们打个收条,就算他们还我们的了。哼哼,林冲,这样,扯平了,你还有什么话说?”柴进说话,有点阴阳怪气、得意忘形了。在讲理这事上,林冲恐怕比他差得太多了。
“你……”林冲手握刀柄,眼里能喷出火来,“无耻小人!”林冲终于发怒了,那形象,一下子镇住了柴进等人,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宋江黑虎着脸,走到了二人中间,两个人一下子惊呆了。
柴进见是宋江,立即转作笑脸,说道:“大总管远道而回,定然疲惫,请到县城之内,稍事安歇,再看看旧时故地,再发号施令不迟。”宋江冲着柴进拱手,说道:“听闻大官人治理有方,郓城一境民安自治,宋江就不打扰了,只是所说粮食一事,还请大官人开开尊口,给他们些带回去,也好有个交代。”说完看了薛永等人一眼,众人急忙向柴进施礼。柴进心里一想,宋江定然是听到了我与林冲那厮的争吵,想必也看到了我送过去的书信,如此说法,或许就是找个台阶下,于是笑容满面的说道:“那是自然,只是我要说的,梁山泊总得有个规矩,得知道谁说了算。”说话间,轻蔑地看了林冲一眼,让杜兴给薛永等人分粮食去了。
看到粮食很快分配到位,宋江也不进城,也不进兵营,直接上马,跟随着薛永等人向梁山泊走去。柴进送出很远,也没有机会跟宋江说上体己话,只好打马,怏怏不乐地回县城去了。
绕过石碣村,众人直接走向梁山后山,去交割军粮,眼看快见到阔别些日子的众人,宋江心中,多了些感动,虽说没有了众人簇拥的景象,可梁山泊还在,梁山大寨还在,更与别处不同的是,这里的男男女女,都下地耕作去了,连老人儿童也在山野间采集着野菜,宋江颇感欣慰。
就在这时,顾大嫂远远地挎着个破筐子向这边走来,肥胖的身躯瘦下来不少,走近了,宋江看到,她的筐子里竟然有一只不大的野鸡,看到了宋江,欢喜得眼泪都下来了,于是急忙抹了把热泪,笑道:“嘿,大总管回来了,就有办法了。”宋江笑着问道:“抓了只野鸡啊,是要改善伙食吧。”顾大嫂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可不能给你们男人糟蹋了,要给玉兰儿妹子补一补,都快生了,还瘦得皮包骨头,哪行啊?”宋江大笑道:“是应该补的,看来我们要做长辈人了,这孩子,是我们上梁山泊后生下来的第一个娇儿啊,一定要保护好了。”
众人说笑着向前走去,突然传来王英和扈三娘的哭声,那声音悲怆之极,众人跑了过去,但见扈三娘怀里,抱住一个骨瘦如柴、满面鲜血的女人,裙子内外,血污一片,正是玉兰儿,可惜,她死了,去挖野菜时,没了气力,脚下一滑,坠崖而死了,母子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