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出来了,柳条黄了,漫山遍野,生机盎然。王英、扈三娘把马匹驱赶到山上、山下,任由它们啃食着青草,天地间有了一线生机,远远地,玉兰儿挺着大肚子向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些妇女、孩子,他们是在剜野菜,度春荒。王英看了扈三娘一眼,说道:“我们是不是也要学学人家,能省出一柆粮食便是一粒粮食。”扈三娘没有应声,带领着她的属下自去了。
埋葬了天王,武松把自己和后山本部闲杂人员、家眷的粮食供应压到了最低,以保证着军士们的伙食供应。林冲带领兵马和武松的人出门做了两趟生意,回来后,没有通过柴进他们,直接分给了梁山泊本部,暂时缓解了危机。
受了武松的委托,朱武骑了一匹快马,带上两个亲兵出发了,他此行的目标便是阳谷县界的蝎子岭酒店。自从朱武带人在此取回天王尸体后,朱武感觉到一线生机,那个孔令孟并没有辱尸,对天王的尸体保持了应有的尊重,把他抬到蝎子岭酒店前,任由梁山泊人马搬走。朱武就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今天,他就是要去会会这个老夫子的。
蝎子岭酒店,鲍旭和曹正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虽说并没有什么生意,可也有一番生机,周边的老百姓少了几分敌意,他们知道,这里要有大事发生。朱武赶到蝎子岭酒店的时候,孔令孟也到了,这个孔令孟,也算个人物,竟然没带随从,甚至没有带刀枪,骑了一头驴子,如同一位私塾先生样装束,过来了。朱武过去,接过驴子缰绳,扶孔令孟下驴,二人俨然如一对老相识,谁知却是第一面。
二人见礼已毕,进屋坐下,曹正奉上两碗热腾腾的竹叶茶,朱武笑道:“白水烹竹叶,你我两相知。先生请。”孔令孟品了品热茶,笑道:“两样清幽物,化作半壶春。先生请。”二人哈哈大笑,朱武说道:“既然先生给面子,那朱武就明说了,受我家主管武松将军委托,我梁山泊提出三点主张:甲,不再与阳谷县为敌;乙,不再入境扰民,并函告林冲、董平部同样执行;丙,于蝎子岭开市贸易,我方以提供军马、器械为主,帮助贵方春耕及建立一支正规的军队,贵方以提供粮食为主,以解我方燃眉之急。”
孔令孟哈哈大笑,说道:“这位打虎英雄,在阳谷县一境,妇孺皆知,本想是一鲁莽汉子,未曾想到,还有如此之气魄胸怀,孔某佩服,张知县那里,我自会回话。开市交易,就此定下,双方议价,互不欺诈,你我兄弟,结为联盟,共保阳谷一方平安,也算是积德行善之举,朱先生如没有其他,我们明日即可开市,不过,动静不能太大了,我们的顶头上司,蔡九知府那里,早已盯上了阳谷县,知县大人怕树大招风,不想惹麻烦啊。”
朱武笑着拱了拱手,说道:“张知县提升,已是定局,我方在京人员探报过来,蔡太师正在物色济州知府人选,我想,张知县大人,恐怕已经入了太师的法眼啊。”孔令孟没有说话,二人相视而笑,个中味道,或许只有他们能品味得到。朱武又小声说道:“至于咸、甜生意,我们就委托孔先生自理,如何?”孔令孟拱手道:“盐巴、红糖生意,我看就不要在这儿了,敝人另选地点,一打一叫唤(土语,一次交易一结算),如何?”朱武大笑,说道:“孔先生既然提出来方案,还能如何?我们遵照执行就是了。”
就在朱武和孔令孟为阳谷开市而谈笑风生之时,郓城县的柴大官人也在紧锣密鼓地筹措着他的财富,临时被请来的杜兴正抱着账本给他汇报着:
“经各乡、里初步排查,共整理出无主土地3769亩,其中上好耕地1278亩;实际无主,而被侄子、女婿或者族人、庄客及亲戚认领的亩,全部为上好耕地。共整理出无主房产间,其中位于县城及各大集市的3654间,全部被人以各种理由占有……”
杜兴的汇报还没有完毕 ,柴进已经气愤地站了起来,一拍桌子,骂道:“奶奶的,什么便宜都要占,死人的便宜也要占,绝户的便宜也要占,是可忍孰不可忍!朱仝、雷横、杜兴,你们给我听好了,给我一户一户、一间一间地去落实,只要不是他亲儿子继承的,统统收回,重新评估卖出。”
朱仝三人一听,笑道:“大官人真大手笔也,收缴荒地,集中买卖,丰富衙门,实在是一项创举啊。”柴进亦笑道:“三位,衙门丰富了,难道我们还会穷得提不起裤子,吃不上饭,武松之徒,粗暴而无礼貌,鲁莽而少礼仪,简单而贫智识,饿死他们,活该。”柴进仍然不忘恶毒地攻击他眼中的仇人一番,又说道:“朱仝,你干过两牢的节级,这土地、房产,有主无主,凭的是什么啊?”朱仝回答道:“大官人,官凭文书私凭印,肯定是要查地契、房契的。”
柴进又笑了起来,说道:“那,就太好了,杜兴,给我记好了,拿不出地契、房契的,没收;编制假地契、房契的,没收;交易不经监当督办所的,补税、罚款甚至没收。”柴进想了想,大抵也就是这些情况,雷横有点迟钝,问了一句:“要是房主死了,他的房子亲属住着呢,怎么办?”
“怎么办?谁的房子,谁住,要么交了,要么把那人搬回来同住!”柴进看了雷横一眼,阴冷地说道,还不忘加上一句:“刀把子在你手里,你就是真理,你就是王法,你说他有主,他便有了主,你说他没主,既便是坐在那里,他也不是主!”这一次,雷横似乎听懂了,他们也就按柴进制定的方案执行去了。
看着他们三人走了,柴进这才铺展了一张纸,掂起了笔,他决定给宋江、吴用写一封亲笔信,一是说一说自己在郓城县的政绩,二是说一下:甲,武松与林冲暗中勾结,私自调动留守本部兵马,置梁山安危于不顾,远出打劫,三五日不归,若此时朝廷兵马突袭,梁山泊安在,我等生命安在,太公性命安在?乙,武松怂恿部下朱武、王英,私自出售战马,消耗梁山实力;丙,与阳谷官方勾结,眉来眼去,贩卖私盐、红糖,中饱私囊;丁,擅权专行,胆大妄为,置天王死活于不顾,令宛子城留守执事文官出征觅食,致使天王含恨归西……
然而,春天还是来了,充满着盎盎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