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关胜大军别了柴进,渐渐向济州府方向出发,戴宗来报,董平兵马,如同铁桶一般,步步为营滚动前进,辗压过来,吴用听了,冷冷一笑,向戴宗、时迁下达着命令:“戴宗,速到林冲兵营,传公明元帅令,令他每日以董平军同样的速度后退,直到三日后,我们于蜈蚣岭会合。令鲁智深、杨雄部与林教头分兵,仍按原定方案,于董平大军两侧实施骚扰,不求打胜,只救不停地给董平制造麻烦。”戴宗得令去了。
吴用又对时迁说道:“时迁,你到董平大军周边,刺探董平大军信息,并关注那个‘老夫子’,看看他们是不是有投降董平的迹象,这帮家伙,我们早晚要除掉他们。有关情况,及时报来。”时迁得令去了。吴用见二将去了,这才喊出神火将魏定国来,悄悄吩咐一番,魏定国也自去了。
却说林冲等人,虽折了些兵马,然而与鲁智深、杨雄合兵之后,又有五千余兵马,多出了十几名将军,士气为之大振,誓与董平大军一战,以雪败军之辱。就在这时,戴宗却传来宋江、吴用命令,众人大惊,大惑不解。鲁智深叫道:“杀他娘的就是了,搞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
林冲笑了,说道:“大总管和军师自有道理,你我不必疑惑,执行命令就是了。”又回头对解珍、解宝兄弟说道:“他与李逵,是粗心之人,你们兄弟,却是个极细心的,比我武松氏兄弟不差上下,此次实施骚扰,要按军师之计,千万不要和他们纠缠到一起了,全身回来最好。”解珍、解宝听了。两支部队与林冲所部分开,一左一右,各自去了。
林冲所部,刺探来报,董平部离东平府仅有二十余里。林冲命令,全体拔营,后退三十里扎寨。众人得令,拔营而走。早有探报报至董平,花项虎龚旺大叫:“将军,给在下五千军马,追赶过去,誓杀林冲那匹夫。”董平摇了摇头,说道:“将军,不慌,我们就是要逼近他们,合为一团,然后与之决战。”龚旺脸一红,下去了。
当晚,董平部扎营在济州城外,从城头往下望去,两万大军聚集一处,黑茫茫如同蚁蝼般蠕动着,整个运粮河两岸支搭起无数个帐篷,也不知多少处冒起了烟火,嘻笑、吵闹、谩骂等等声音交杂在一起,整个世界都如同苍蝇飞过,“嗡嗡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河对岸乱了起来,有一阵乱箭射来,射伤了几个兵丁,丁得孙急忙跑过去,敌人已经退走了。董平命令各营注意,严防敌人前来劫营,并告诉自己的部下,这种骚扰,是在麻痹他们。他早就看出林冲的退兵是一条奸计,但他坚信,只要自己的两万兵马抱作一团,什么奸计都不可怕,可怕的便是分开了,而被宋江、吴用一口一口地吃掉。这个董平,看来已经研究宋江、吴用等人的战法,很长时间了。半夜的时候,鲁智深和杨雄又分别向董平的大营实施了较大规模的骚扰,但很快便被押了出去,自己也丢下了几具尸体。
第三天,董平大军又进了三十里,林冲同样又退后了三十里,鲁智深、杨雄的袭击也没有停止,可并没有影响董平大军的前进与驻扎。董平安置完毕,坐在大帐之中,思考着晋文公退避三舍之计,心想,这人吴用到底会怎么办?他梁山泊最多三万人马,经打探,已经派出一部,监视高唐州方向,再减去留守的、郓城布防的,绝对不会超过两万,而用作攻击的精锐,恐怕不会有一万人,自己就是和他们拼消耗,他们也耗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丁得孙报门而进,拱手说道:“大帅,孔令孟、孟文明、关天秩三位好汉求见,他们说愿意与我大军合作,共同对付梁山军马。”董平一听,冷冷地笑道:“合作,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还想跟我们合作,你出去告诉他们,全体投降,编入大军苦力营,本帅倒可以考虑,给他们留一碗饭吃,否则,等我收拾完晁盖、宋江,顺便把他们的皮给剥了,胆子倒是不小,敢跑到本帅的军营讨价还价来了,是不是你们的亲戚啊?”
丁得孙脸一红,继续劝说道:“大帅,现在正是用人之季,更何况他们此前曾经偷袭郓城及林冲兵营成功,我们答应他们,让他们去骚扰梁山泊兵营,不是不可以吧?”丁得孙的口气里,俨然有些不服。
“不可以,我董平丢不起那人,两军对垒,凭的是真本事,凭的是将士合力拼杀,怎么能靠这种偷鸡摸狗的下三烂本领。”说着,狠狠地看了丁得孙一眼,说道:“如若不走,直接给抓了,送回东昌府,交给程太守,以谋反论罪。”丁得孙没有再说什么,反身出了营门,对热切站在营外的孔令孟等人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几个人便失望地走了。
夜间,鲁智深、杨雄又来骚扰,被早有防备的龚旺用弓箭给射了回去,倒又丢下了几具尸体,走了。董平大笑,就这种本领,也配来跟本帅交锋?
天明的时候,董平军马还没有拔营,林冲却早已退了。董平哈哈大笑,龚旺进来,禀报道:“林冲那厮又退了,我们是不是加快脚步,趁他们撤退之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董平傲慢地摇了摇手,说道:“让他们尽情地退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退几天,还能退到哪里?我们进一寸,便是大宋国的土地,他们退一分,便是梁山泊的命,用不了几天,他们就无路可退了,也只能和我们拼死一战了,而这,也正是我们想要的结果。”龚旺觉得董平说的有理,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林冲已经退守到了蜈蚣岭,岭那边就是关胜的大寨了,林冲匆匆扎下营盘,做好防守,让索超守护大营,自己急匆匆地直到关胜大营,面见宋江、吴用。宋江、吴用、关胜等人给林冲道了声“辛苦”。
林冲也不客气,开口便说道:“大总管,军师,林冲这几日遵命,一直退让,但这一路之上,我亦细细地观察了董平的部队,统一开进,统一扎营,有条有理,大度气派,确实是员大将,经历过大的战事。如此大规模作战,林冲还是首次遇到,本想如往常般,找他们个破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但终没有找到,就是鲁智深和杨雄部,恐怕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看来,想冲散他,一口一口吃掉,甚是困难,此人的阵势,好象一块大石头,不用重锤,是难以打烂的。”
三人哈哈大笑,关胜笑道:“教头一语中的,我们也正在为此事作难呢。”吴用说:“看来,我们轻视这个风流将军了,我也是想让鲁智深、杨雄出偏师,惹恼他,迫使他分兵,如此看来,我错估他了。”关胜接着说:“大不了,我们再退一天,明天我们退十里就不走了,看他如何?”三人听了,觉得可行。吴用笑道:“兵马退到了我们的家门口了,也就方便了些啊。”林冲心头却是一冷,心想,郓城百姓,又要遭殃了。
就在这时,金大坚进营来了,面见了宋江等人,并没有说话。林冲见了,知是他们有机密要谈,便出了大营,向蜈蚣岭后自己的兵营走去。就在这时,路边有人喊叫了一声:“林教头,何必如此匆匆,刚才喊你,竟然没有听到。”林冲这才缓过神来,原来是张清、孙二娘夫妇,他们的酒店就在大道边,刚才心急,一闪而过,连他们夫妻的喊叫声都没有听见。
林冲道了一声歉,便下了马,张清接了,林冲便随着孙二娘进了店中,兵荒马乱的,并没有什么生意。林冲看了一遍,问道:“二娘,这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客商绕道而行的,恐怕没有什么生意吧?”孙二娘笑了,说道:“不要说这几天要打仗了,就是平常,也没有什么生意好做的,不过,俺们这里还好些,归郓城管,没有人敢来打扰,鲍旭他们啊,又被打回来了。”说话间,鲍旭、曹正抱着头,缠着胳膊走了出来,曹正跪地,给林冲行了礼。林冲叹了口气,问了阳谷县那边的情况,说道:“没想到这黑白颠倒的世界,还会生出张邦这样一个好官来,你们被人打了,也好,也好。”
孙二娘端出一大盆肉,又端出半桶酒来,笑着说道:“你这个师父,徒弟被人打了,你倒为别人叫起好来,是什么意思?”林冲叹了口气,端起酒碗来,咕咚几声,便喝下去一碗,说道:“能让老百姓为主动为自己打仗的官,你们说不是好官?”几个人黯然神伤,点了点头。曹正说道:“我和鲍大哥从阳谷逃回时,见有几个人,我们昨晚恰好住到了一起,听他们的庄客们说,他们就是劫了师父营寨的那几个人,叫什么孔令孟的,前去投董平,董平不收,给骂了出来,还把副将丁得孙骂了个狗血喷头,丁得孙就给他们指了条明路,让他们去投阳谷县令张邦,他们便去了,正好和我们撞上了,才知道这事的。”
林冲端起酒碗,又喝了一碗,想起了金大坚,自己倒笑了起来,说道:“董平必败,败于自己,张邦要学刘玄德,后生可畏,恐怕他才是我们梁山泊未来的大麻烦啊。”说完,又喝了一碗,也不管别人,自回营寨去了。孙二娘看了林冲一眼,对张清说道:“教头与我们兄弟一样,心不藏奸啊。”
令董平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林冲只退了十里,过了蜈蚣岭便不退了,而且捡了关胜现成的营寨,正中午时分,就不动了。而龚旺所在的先头部队,竟然刹不住脚步,直撞到了林冲兵营之前。林冲见龚旺提前了董平大军三二里地,数百人突了出来,这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也顾不得排列军阵,更不搭一言,便飞身上了乌骓马,挺起丈八蛇矛,直直地杀了过来。快到龚旺身边时,龚旺和众护卫才感觉到危险的来临,然而,随着一声喝叫,龚旺早已被挑于马下。众护卫兵来救龚旺,却被林冲左右摆动长矛,不一时,便又刺死砸伤十几人。陈达带人过来,下马绑了龚旺,众人紧紧簇拥着林冲回到了营寨,迅速地把龚旺押到关胜大营。林冲知道,宋江肯定用得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