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梁山泊兵马大败东平府都监张清兵马,张清被生擒,所部大部投降梁山泊。晁盖、宋江等首领大喜,大军班师回梁山泊,在宋江、卢俊义、吴用等人坚持下,大军放弃济州城。卢俊义任任梁山兵马副总管,派出林冲及所部将领索超,陈达、杨春等人率领五千兵马驻守郓城,并委派柴进、朱仝、雷横及杜兴等人到郓城,主持官府事宜,收取税收以自养,并支援梁山泊若干粮草,林冲所部东山寨,由张清代理,韩滔、郭玘、李云等人副之,朱富、顾大嫂接手石碣村张清、孙二娘眼线酒店,张清、孙二娘到济州府与郓城县结合处的官道上,一个叫蜈蚣岭的地方,开设眼线酒店,抽调后山做过酒店经营的鲍旭、曹正到郓城与阳谷及原汶上牧马场、金堤军结合处,一个叫蝎子坡的地方开设眼线酒店,时刻注意官军动态。
不说梁山大寨,但说郓城县衙,林冲大部屯兵城外,索超率五百人进驻县城,维持治安,柴进名正言顺地当起了梁山泊治下第一个知县,朱仝、雷横自任了县丞、县尉,又召集了旧部数十人,很快便搭起了班子,柴进搞了个声势浩大的仪式,宣布梁山泊郓城县衙门开始执政,并启用了原有的里长,分派税收、粮秣,抓紧催收,保证年底前完成任务。
却说这天,鲁智深向吴用告了假,前来郓城,与师兄林冲团聚。林冲见了,好不欢喜,令陈达、杨春把守军营,二人来到郓城大街,但见战乱过后,如同一场浩劫:街道雪融多泥泞,浅一脚是水,深一脚是坑,时有屎尿在其中,臭哄哄。市井空空哪有人?更无叫卖声,街巷残破房屋倾,里外钻寒风,酒楼旌帜倒挂,茶肆灶火蒙尘,那家旧宅闻人语,却是人家送终。
林冲叹了口气,鲁智深沉默不语,二人走遍了郓城大半边街,也没有找到一处酒家,林冲苦笑一声,说道:“看来,只有到柴大官人处讨杯酒喝了。”
二人说着,便向县衙走去,不料却撞上了索超,正从外边回来,见了二位主官,急忙下马作揖,鲁智深见了索超,笑问道:“你这个当初的提辖官,如今却当上了县衙都头的角色,是不是有点错位啊,这个吴先生,真是勉为其难了,叫我说啊,就让李云、郝思文他们来干,才是老本行,你、我,还有师兄,我们就是打仗的料。”
索超叹了口气,说道:“师兄,是不是找酒喝,没有找到酒店啊?这兵荒马乱的,又闹贼寇,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鲁智深大笑道:“索超,你就什么,又闹贼寇,你不是说我们自己吗?天天杀人放火,杀富济贫的,他奶奶的,这富的倒是杀了不少,这贫的也没有救济多少,我们干的叫什么事啊?”林冲低头不语,索超亦不想再提这事,说道:“管他呢,走,且到我下处,我自安排些酒水,我们三个喝上两杯。”
林冲问道:“柴大官人和朱仝、雷横何在?”索超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三个,经常神神秘秘地出入,谁知道到哪儿去了?我这里,只管给他们催收税款、粮秣就是了,他们让我抓谁,我就抓谁。”林冲听了,又沉默不语,鲁智深倒是憋不住了,大声问道:“奶奶的,快过年了,抓什么人啊?老百姓缴不起,算球了,我们不会出去抢?”索超笑道:“师兄真是个真性子人,这和抢又有什么区别啊?”鲁智深听了,亦不语,也不去索超下处饮酒,与林冲没情没趣地向城外走去。
转过县衙,不远处,却有户人家,小楼之上,灯光正亮,里面还传来女子歌唱的声音,是那么的动听,鲁智深自是听不懂的,林冲却驻了足。这曲儿,或许也只有在东京城的酒楼、瓦舍才有可能听到,只听琵琶声里,那声音如同玉珠儿落在了银盘子里,悦耳动听: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林冲听了多时,才对鲁智深说道:“走吧,不听也罢,空惹得些怨气。”鲁智深却已经猜出了八九分,也不和林冲说话,推门直向楼上走去,楼上的几个人,正在喝酒听曲。见一个胖大和尚推门而进,正要发怒,没想到却是鲁智深,为首的那人正是知县柴进,两旁是朱仝、雷横,唱曲的却是阎婆惜和白秀英,柴进已经是半醉了,端起酒杯,晃晃悠悠地对鲁智深说道:“大师兄,且来喝酒听曲儿,享受这人间的快乐。”
“喝,喝你奶奶个腿,姓柴的,什么他娘的大周皇帝的后裔,你他娘的祖先就是这样管理老百姓的?我看,丢了江山,那是活该,不要脸的东西,还有脸在这儿听曲饮酒,呸。”鲁智深越说越生气,早已飞起一脚,踢翻了桌椅,盘子、碟子、杯子便碎了一地。朱仝、雷横身上也溅上了些秽物,雷横大怒,骂道:“一个花花和尚,倒要管起爷爷们的事儿,难不成你还想火并不成?”
“老子火并了你,又如何?老子平生最恨的便是贪官污吏,杀了他娘的一个,换上了自己的弟兄,还不如他人,要你们何用?”鲁智深气急败坏,也早已拔出戒刀来。楼下的林冲听了楼上的动静,急忙跑了上来,一把抱着了鲁智深的腰,说道:“兄弟,且住了手,回去说于天王与公明兄,再慢慢与他们理会不迟。”
柴进见是林冲,冷冷地说道:“林冲,你不在城外把守,进城来做什么,难道是要找茬子吗?”林冲亦冷冷说道:“柴大官人,不,柴知县,这茬子,林冲找定了,我们明天宛子城聚义大厅相见!”朱仝见了,急忙过来说和,林冲这才拉着鲁智深走下楼去。鲁智深气得如同吹猪一般,哪儿还有酒兴?急匆匆地连夜回梁山泊去了。
再说第二天上午,林冲带领索超早早地回到了宛子城,索超向晁盖、宋江、卢俊义、吴用等头领汇报了郓城县税收及粮秣办理情况,不要说给梁山泊再有抽头了,五千兵马自保亦有困难,若不是从济州府得胜带回来些粮食,恐怕早就断顿了。林冲回头看了看仍然生着闷气的鲁智深,也就没有再说柴进等人的事。过了不大一会,柴进、朱仝、雷横也到了,如同没事儿一般,鲁智深早已忍不住,大叫起来:“老百姓受苦受难,当兵的缺衣少食,你们倒好,喝着小酒,听着小曲,他娘的,你们替天行的什么道?”
柴进似乎早有准备,冷笑着回道:“鲁智深,天下有天下的规矩,梁山有梁山的规矩,你做为山寨守关者,守好你的山寨就是了,至于郓城县,那儿不是你该管的地方,你没有觉得,你管得太宽了些,难不成,你是晁天王、宋总管?”
晁盖、宋江听了,急忙出来和解,说道:“你我弟兄上了梁山,当以义气为重,万勿伤了和气,梁山粮草缺乏,人民生灵涂炭,这事啊,我们且做长久之计、长久之计,如何?”听到二人做起了和事佬,林冲心头一寒,鲁智深早已拂袖而去了,以这种态度,他自然不想再听下去。
晁盖笑了,对柴进等人说道:“鲁师兄是个直人,你们不必太在意,宋清、乐和,且去给他送两坛子好酒,让他消消气。”宋清、乐和自去办理了。林冲叹了口气,带上索超,拱手告辞了。
卢俊义冷冷笑道:“不就是与民争粮这点小事吗?怎么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众位请坐,请听我的见解,梁山泊难道还会挨饿。”众人当然知道这个卢俊义是个富甲一方的大财主,而且更知道他于短期内,如同陶朱公一样便能获得巨大的财富,也就坐下来,听听他的高见,只听卢俊义不紧不慢地说道:
如今我梁山泊兵马众多,约在三万人以上,这样一支队伍的开支在一些弟兄眼中,是巨大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见过这么多钱,怎么办呢?一般我们说,便是“抢”、“赚”、“兼”、“战”、“抽”五大方案。
甲方案,就是“抢”:作为一个真正的强盗,抢是主业,首当其冲的就是打土豪、打劣绅,这些家伙,为富不仁,抢了他们,就是给老百姓出了气,而且,跟他们作对,是天经地义的事,要知道,那些小民,咱能捞点什么油水啊,还是这些大头货,肥得很,所以天王与公明兄一再要求大家,但闲便下山,或带人马,或只是数个头领各自取路去。途次中若是客商车辆人马,任从经过;若是上任官员,箱里搜出金银来时,全家不留。所得之物,解送山寨,纳库公用,其余些小,就便分了。折莫便是百十里,三二百里,若有钱粮广积害民的大户,便引人去公然搬取上山,谁敢阻当?但打听得有那欺压良善暴富小人,积攒得些家私,不论远近,令人便去尽数收拾上山。如此这般,蒋敬先生那里,公库也满了,弟兄们的山寨,也不愁吃喝了,此事,何乐而不为呢?
乙方案:便是“赚”,就是嫌大户,具体如何,大伙心里自然明白,卢某也不再多说,反正从大名府我家拉回的财宝,足可以支撑一段时间的。但卢某在这里再次声明,我这里就是说说,过往之事,分文不说,想发财,要的是脑子,而不是什么斤斤计较。
丙方案:“兼”,便是兼并其他山头,这个更好理解,江湖上的事,向来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蚂虾的,我们执行就是了。
丁方案,便是“战”,“以战养战”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强大之道,我们打下济州府,获利多少,弟兄们心知肚明,假如我们下一步再打下东昌府,那可是个富得流油的地方,数百万两金银,还养活不了我们这曲曲三、五万兵马?
午方案,实在不好意思,那便是“抽头”, 大伙能力有大有小,有的是文人,肯定干不了出门的活计,可也不能让他们失望,伤了大伙的心。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卢俊义话锋一转,又说道:“所有这些,都只能是暂时的,我们最大的利益,便是要和朝廷做一番买卖,大伙或许都知道,我曾经跟梁中书、王府尹和金人做过战马生意,还做过兵器、军粮买卖,要是把这些生意重新捡起来,不说多,仅仅一两项,就能把梁山泊给养富了,到时候,照顾一下郓城百姓,自然就不在话下了,何必在这儿争争吵吵吗?”众人听了,佩服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