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梁山泊又添人马,再说吴用领着杨雄、石秀,一路直奔大名府而来,途中不表,不一日来到了大名府。此时的大名府已经是北地前沿了,金人虎视眈眈,大宋国军备松驰,客商转入内地,道路多被人为破坏,再加上这几年连遭天谴,庄稼欠收,梁中书、王府尹实施暴政,横征暴敛,此地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繁华,仅仅保留了些奢华的骨架,显出几分曾经的傲骨来。
吴用他们很快便打听到了卢俊义的家,杨雄、石秀自去打探了一回,卢俊义并没有回家,燕青也没有回来,他们甚至没有见到李固和济州府来人,只是偶尔的,贾氏去探望他干爹王府尹一回,这个大伙似乎都心知肚明。吴用想了想,情况不明,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于是他们找了个偏僻的旅店住了下来,静观其变,再做计议。
众人或谓,卢俊义在逃,燕青不敢回家,这都可以理解,可这个史文恭怎么还没有到呢?原来,吴用他们不懂,这大名府此时已经是归枢密院直接管理了,相当于现在的军管会,实施的是军事化管理,济州府的公文,在这儿如同一张白纸。因而,史文恭带着赵子昂的公文呈报给王府尹让他派兵配合执行卢俊义家财时,王府尹冷冷一笑,说道:“赵子昂那厮,官居二品,是朝廷的大员、重臣,难道连这点规矩也不懂,要在大名府的地盘上动弹,你一得有本事,把我们一个个都打趴下了,二得有能力,拿出万岁爷的圣旨来,否则,别说他赵子昂,就是王宰相、蔡太师,也休想!”
史文恭被他抢白恶心了一番,又不敢去找梁中书,更不敢放出李固,要知道,他们干的可是私活,李固要是跑出去到梁中书那儿告状,恐怕这锅汤便要变味了。史文恭也住了下来,他和曾东、曾南、曾中哥仨等待着机会,细细品算着王府尹的话,让万岁爷下道圣旨来抄一个土财主的家,那恐怕是个笑话,但王府尹所说的“得有本事,把我们一个个都打趴下了”,不是没有可能,把卢俊义家打探清楚了,然后来个突然袭击,把他家给抢了,然后远走高飞,也是个好办法。关键的是,如何不失时机、恰如其分、准确无误地抢到真金白银,又全身而退。
李固此时已经深信,赵子昂是个清官,史文恭是个英雄,若是帮助他们取了卢俊义的财富,自己便可以得脱,或上梁山、或回清河军,都不失一生富贵。于是向史文恭说道:“卢俊义家中,要想顺顺利利支出大额的金银,除非是他亲自出面,用他那枚戒指印信盖了印章儿,管账的先生才可能给支付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方。”
史文恭问道:“若是强人入室抢劫,他那账户又会如何?”李固一惊,说道:“卢俊义的金银财宝甚丰,你抢得了一处,抢不了多处,如果动静大了,梁中书、王府尹难道就不动兵?他们,同样在瞅着这天大的富贵的,只不过卢俊义与他们沆瀣一气,挣得的财富更大些罢了。卢俊义那厮,绝对是一个做生意的天才,濒临灭亡之时,尚能起死回生,实在是当代之陶朱公也。”李固对于卢俊义的经商才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史文恭笑道:“自古文不与武斗,他卢俊义聪明一世,最后也必将败落在武人手里,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我们就给他来个兵匪一家,合伙端了他卢俊义的财富,他又能奈我何?”李固说道:“若是用兵,在大名府只可能是梁中书,我们到哪儿去用兵啊?”史文恭冷冷一笑,说道:“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李固内心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宿元景的那个亲家曾老者可是个实打实的番人。
颇有些计谋、为人老诚的曾东被师父史文恭派到北地,去见他的舅舅黑粒子将军去了,也就是我们多次提到的那位哈利子将军的表哥,金人此时还没有完全成为一统,军事帝国之下,还有一些小的部族,他们在战争时随同完颜家族一同出征,平时各自为战,大部分还过着游牧生活。而这位黑粒子将军所在的部族,是最早进入辽国的贵族,他们就长期生活在燕山一带,有时和宋人和平相处,有时随同完颜家族打大宋,抢劫财物,故尔,这个部族并不完全听命于完颜家族,也不听命于大宋朝廷,是一伙金、宋两国都要哄、都要依靠的力量。
送走曾东,史文恭吩咐曾中看好了李固,自己带上曾南和一份厚礼,前去拜访两位旧友。但见史文恭一路走来,进了离卢俊义家不远的一个院落,拍打着院子大门,过了一会,出来一人开门,但见那人:二十四五年华,身材均称潇洒,眉长目窄口鼻正,耳边倒插一枝花,花瓣新颖含雨露,腮边又染淡红霞,大名府衙门公干,蔡庆为人堪夸。
原来开门的人正是江湖人称一枝花的蔡庆,原是大名府监牢里的一个禁卒,因为人活道,常常于牢中周济些人,原来在大牢里管理着一伙死囚和犯了事的军汉,有几个后来平了反,到战场上做得了校尉、将军,为了报答他,便提拔他当了牢头,管理着一班禁卒,日子过得倒也快活。蔡庆见了来人,并不认得,史文恭倒笑了起来,拱手施礼,说道:“想必是二弟蔡庆吧,我是你大哥蔡福的故旧,他可在家?东京汴梁八十万禁军教头史文恭求见。”蔡庆听了,笑道:“原来是史教师,请进,我兄长刚刚出门去了,也无大事,恐怕片刻便回来了。”
二人说话时,只见一人向门口走来,但见那人:年经三十开外,平日多是敞开怀,鬼头大刀抱定,铁臂膀露了出来,一生只知杀人,砍头蔡福最爱,大名府专职行刑,切头如同切菜。
来人正是史文恭要找的铁臂膀蔡福,是大名府专职的行刑刽子手,曾随着梁中书的手下到过东京,经朋友介绍,认识了禁军教头史文恭,跟着史文恭学了两天棍棒,史文恭跟着蔡福学了一刀毙命的刀法,原来是要瞅准了脖子两侧两粒黄豆大小的地方,用力砍过去,只要震动了它,即便是脖子砍不断,那人也必死无疑。这才叫“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啊。因而,史文恭也就成了蔡福的枪棒教师,蔡福也就成了史文恭的“一招要命”师父,史文恭之所以能成为“天下第一武师”,是有其刻苦学习一面的。
那蔡福见是师父史文恭前来拜访,急忙请史文恭家中落座,让弟弟蔡庆到街上有名的酒店之中,安排菜盒子,抬来家中宴客。很快,四人便落座了,饮了三五杯好酒,蔡福问了史文恭来意,史文恭并没有隐瞒,便把来意一五一十说了。蔡福说道:“若是梁中书、王府尹不肯,恐怕从卢俊义家取走财富,是不可能的,如今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找到卢俊义,让他以钱换命。二是番人出面取了这天大的财富,梁中书自然奈何不得他们。”史文恭哈哈大笑道:“兄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这真叫英雄所见略同也。”
史文恭并没有注意到,他在大名府的出入,早已被杨雄、石秀探了个明白,回报给了吴用,吴用大惊,说道:“看来,这个史文恭要利用番人铤而走险了。”杨雄、石秀急忙问,怎么办?吴用冷冷一笑,说道:“他走黑道,我们走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