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史文恭带兵草草地用了晚饭,躲在残垣断壁之后,轮流休息了一晚,林冲并没有来劫营。天亮的时候,史文恭才发现上当了,他的兵只要一露头,便成了敌人的活靶子,他们已经被三面包围起来,只有面向水泊的一侧没有被封闭,史文恭感觉到不可思议,他认为肯定是一个圈套、一个大坑、一个死亡的陷阱。这个小村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当作营盘了,必须向后退,退到石碣村或是东溪村再作打算。
史文恭主意已定,急忙喊来曾中,如此这样交代了一番,曾中领命去了。过了一会,只见曾中驱赶着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向山上扑来,一时之间,林冲慌了手脚,急忙回头来问吴用,吴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放过百姓,与他们近战搏杀。”林冲领命,命令军士不要放箭,准备与敌人近战。没有想到,这是史文恭的虚晃一枪之计,大队人马早已快速地撤离了村子,曾中也急忙跑下山去,林冲令放过百姓,再向下射箭时,已经晚了半步。林冲回头,再向吴用请命去追赶史文恭,吴用笑道:“自让他去,我们不去追赶他。”林冲这才住了。
再说史文恭率领他的兵马,向回杀来,还没有走出山脚,猛然矮矮的山脚后有人高声呐喊:“捉了史文恭,拿下曾五虎!”只是没有人冲出来,史文恭也不搭话,急急地催促兵马,脱离山地,到了前面,便是一马平川了,看他们能躲藏到哪儿?和自己在玩这捉迷藏的小儿游戏。众人亦是心惊胆颤,哪里还有斗志。
刚刚转过山脚,史文恭大喊:“苍天绝我史文恭乎?”原来,一夜之间,梁山泊的人马已经把好端端的一条官道给挖断了,挖出一个十多丈宽的水渠来。史文恭急令,曾中率领一批人马,负责警戒后面的追击,其余将士,全部下马取土,填渠修路。众将士下马,立时傻了眼,他们带的,可都是刀枪剑戟,各式武器,哪儿有什么铁锹、铁铲之类的农具?工程进展十分艰难。
吴用既然能在这儿挖渠,自然也不会让史文恭安然回填的。不大一会,水泊里有几艘大船便驶了过来。楼船之上,李俊挥动着号令旗,一时之间,众人击鼓呐喊,船舱内便有冷箭射出,史文恭又令曾东向大船上回击射箭,梁山泊的人马藏在船舱内,自然是毫发无损,倒收取了不少箭矢,史文恭看了看,天气已近午时,道路还没有修出多远。这才让兵士们停止了手中的活计,指了指一旁的山脚,有一块高岗,四周里并没有什么阻隔,便令部队开到高岗之上,安扎营盘。
更令史文恭想不到的是,周边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得吓人,再没有一处声音,没有一点打扰,甚至整个梁山,整个水泊,似乎一下子空了下来。史文恭的心却静不下来,急忙令将士们赶快造饭,吃了,也不去再填沟渠,而是让曾中、曾东在四围警戒了,令兵士们砍伐树木,准备用木头填实沟渠,然后迅速冲出去,退出梁山泊,再作他图。史文恭何尝不知道,他们随身所带的粮草不多了,而这种情况,粮道肯定被吴用给掐断了,负责押运粮草的曾西死活还不一定呢。
史文恭想的没有错,曾西押送粮草,一路而来,过了东溪村,并没有人理睬他,到了水泊边,也没有人理睬他,他也就放下心来,大胆地前进着。可快到石碣村时,梁山兵马便前左后右地围了上来。前面是秦明所部,秦明为首,黄信、索超,杨志,韩滔、郝思文等人威风凛凛地立马于大道之上,左侧的旱地里,鲁智深为首,李逵、解珍、解宝、焦挺、杜迁、宋万等人杀气腾腾掩杀过来,右侧的水面上,阮氏兄弟驾驶小舟,唱着歌儿,向岸上射着冷箭,后面也早已被堵住去路,杨雄为首,石秀、石勇、邹渊、邹润怒火中烧,要报雷泽抢粮一箭之仇。
曾西大惊,急忙令军士弃粮,奋力向后杀去,然而哪儿还有可能?旱地里三支队伍一齐掩杀过来,曾头市兵马多有落水逃跑者,早已被阮小二他们给捉到了船上。曾西带领几个亲兵,直管向后杀来,正遇杨雄、石秀,二人一个持朴刀,一个拿长棍,围住曾西的战马。曾西大叫一声,来战二将,石秀举棍来迎,杨雄不去打曾西,而是照着曾西的战马屁股,一刀砍去,那马痛得恶声恶气地叫唤着,屁股上的血便溅了出来,猛地一立身子,把主人便掀到了马下。石秀过来,刚要动手杀他,杨雄高叫道:“贤弟,且饶他一死,军师还要拿他的狗命,换回王英兄弟。”石秀这才住手,令几个军士过来,把曾西给绑了。再看鲁智深的人马,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众人把粮食搬运到阮小二等人的船上,这才合兵一处,向前赶来,就驻扎在新开挖的沟渠对岸,与史文恭对峙。
史文恭看了看对面的大军和一旁的数百里水泊,又想了想身后的晁盖、林冲,脸上不觉出了汗水,他唤过曾东来,如此这番交代了,曾东自领人去了,而沟渠这边,史文恭又让兵士,抬着木头去填沟渠,又被李俊、秦明给射了回来。史文恭长叹一声,也只好作罢。天色又暗了下来,人困马乏的众将士,极度疲惫地过了一天,瘫坐在地上,没有了一点气力。
约莫三更时分,众将士得到史文恭的急令,全体将士,抛弃辎重,轻装上阵,马包四蹄,勒紧嚼环,军士不得出声,全体跟随曾东,向山后突围。众将士得令,知道史文恭要带队跑了,一个个屏住了呼吸,唯恐发出一点声响,趁着夜色掩护,慢慢地脱离了梁山后山,跳出了吴用设下的包围圈,跑了。天明的时候,已经出了郓城地界。
此时,就有一个疑问了,智多星吴用用兵如神,诡计多端,为何却留下一条生路给史文恭呢?这事的根源,却是在不远处的郓城县,时迁送信给知县李固之时,李固已经预料到史文恭远征梁山泊,必败无疑。然而,如果将史文恭全军覆灭于此,宿元景、朱缅势必会和蔡京等人撕破脸皮,面君禀报此事。一旦圣君震怒,发出朝廷大兵,自己这个小小的郓城县令知匪情而不报,有几个脑袋会保住?因而急令时迁传话给吴用,网开一面,放他曾头市人马一条生路。这也正是战争的基本规律,打仗是战争最直接的形式,然而决定战争胜负的,往往不是浴血疆场的将士,而是高高在上的老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