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泽婴回到姑射山之后,听弟子回禀说光武君还未回来。他微微颔首,回到了自己的宜室。
入夜前,珈泽婴倚靠在窗前的贵妃榻上打开传音符,想告诉刘政自己已经回来了。
可是传音符在灵力催动下只是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的泯灭了光亮,没有得到另一头的那只任何反应。珈泽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止住胡思乱想。
他应该相信阿政,猜忌和不信任曾经毁了他们一次,他不可以再让那些毁了他们第二次。
珈泽婴伏案理了一些婚礼的事宜,三更之后他收起那些写满了的宣纸,再次用传音符试图联系刘政。依然联系无果后,他珈泽婴便默默地上了床,他枕在还萦绕着爱人气息的枕头,安然睡去。
此时的刘政却坐在泰山之巅的一处山洞中,随手拨着眼前的一团篝火,任由怀中的传音符明明灭灭。
“他在找你”?
一旁的珈思逸同样熟悉姑射山的传音符,他看着一直未接的刘政问道:“你不接吗”?
刘政摇了摇头:“为何我一定要为他挥之则来,招之则去呢”。
珈思逸没有说话,他的眼神也飘在眼前的那团篝火上。
“思逸师兄,你在担忧吗”?刘政看珈思逸一言不发的侧脸。
“你同我一起回去,我会告诉姑射山所有的人,是我在昆仑救了奄奄一息的你”。
刘政安抚的拍了拍珈思逸的手背,继续道:“我救出你时你已奄奄一息,后因身受重伤记忆有损,完全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
珈思逸抬眼看了身侧的刘政一眼,犹豫的说:“珈泽婴和珈琮元都是何等精明之人,阿政你这个理由怕是轻易搪塞不过他们”。
“那又如何”,刘政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柴火灰,脸上浮出一丝轻蔑的笑意:“我亲自作保,即使他们怀疑也不能立马驳了我的面子”。
“况且……”,刘政转了转眼珠了,笑的更深了:“姑射山即将为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忙的焦头烂额,即使心存疑虑,他们也会将你的事暂时放在一边,以后从长计议”。
珈思逸的眼眸沉了几分,打心底里他不愿意再次看到刘政和珈泽婴成亲。他不愿意,再看一次他们两个成亲。
“我们只需要一点时间”,刘政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往山洞口走去,“一点时间,就足够了”。
眼见珈思逸还是沉默的坐在那里,刘政突然揶揄的笑了笑:“思逸师兄该不会是面对如今天姿国色的承影君,怜香惜玉于心不忍了吧”?
珈思逸闻言一愣,继而连忙起身摇头,他有些微怒的否认道:“阿政你在胡思乱想什么,珈泽婴那厮在我的眼中一直都是面目可憎,我……”。
珈思逸止住了话头,他在心里默默的将后面的话从牙缝中挤出来:“我恨不得日日食其肉,夜夜饮其血”。
刘政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的“噗嗤”一笑。
珈思逸这才反应过来刘政是在逗他,他无奈的看了刘政一眼,低声道:“我原本是打算自己去解决他的,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让你掺和进来的想法”。
珈思逸目光灼灼的盯着刘政,语气无比温柔:“我不想你有任何一点的危险”。
“我只是想自己处理完后,再把你好好的接到身边”。
刘政闻言垂下了眼眸,月光投射进逼仄的山洞中,在刘政的周身描摹出一层细密又冷白的光晕。银白的光晕中,刘政一身孑然,萧索非常,犹如承蒙了千百年冤屈的幽魂。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始终还是要亲手了结的”。
七日后,珈泽婴被江月璃拉着去试做好的喜服。
珈泽婴看着盛放在眼前的凤冠霞帔,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强打起精神。他走到那一堆繁复精致的头面首饰前,随手拿起了一根鎏金凤钗。
那凤钗又华丽富贵,入手便是沉甸甸的质感。而这样的凤钗,足足有十二只。
“母亲,不至于吧”?珈泽婴哭笑不得看着江月璃:“你这是打算要把我的脖子压歪了吗”?
江月璃在珈泽婴手中拿过凤钗,在珈泽婴的头上比划了一番,说道:“阿政好歹是人皇,是帝王,是人间至尊”。
“既然你要嫁给他,那肯定是要按照皇后的礼仪规制。老娘呕心沥血亲手绘制多少设计稿,才给你打造出这梦幻一般的礼服”。
珈泽婴顺手又拽了拽礼服,那大红色的礼服因为衣襟处绣了太多的金线,导致两边很硬。上好的丝绸,却硬是让人触手有种铠甲的感觉。
珈泽婴抽了抽嘴角,目光又落到了那一顶凤冠上。那硕大的凤冠依然彰显无比的华丽,一层层的金色盘旋出一个复杂的冠顶,尤其上面分布着二十四颗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几乎要晃瞎了眼。
珈泽婴伸出手指戳了戳,吐口而出:“这简直就像是个偷完果子的刺猬”。
“呸呸呸……”,江月璃用力的拍开珈泽婴的手,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根本不懂艺术”。
正当此时,屋外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珈泽婴顺着声音向大门望去,只见珈思宇已经恭敬的站在门外。
“夫人,承影君”,珈思宇低头行礼:“光武君和思逸师兄一起回来了”。
姑射山,大殿中。
珈慕岚和珈连州等长老欣喜的围着失踪十年归来的珈思逸,喋喋不休。珈琮元则坐在一边微微蹙眉看着众人,他的眼神不时的在刘政和珈思逸之间徘徊,疑虑颇深。可珈琮元的面上却是一片清冷,丝毫叫人看不出情绪。
珈泽婴踏进大殿之后便第一时间找到了刘政,继而快步走过去拥抱了自己暌别已久的爱人。
“阿政,你终于回来了”。珈泽婴的声音有些软糯,带着几分撒娇,可手上的力气却一点也不柔弱,恨不得将刘政揉进自己怀里。
刘政伸出双手回抱住珈泽婴,轻轻拍了对方的背脊两下,小声道:“师尊,宗主和长老们都在这里,你先放开我”。
“不放不放我就不放”,珈泽婴耍起了无赖,“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要我的小阿政”。
刘政无奈的苦笑,眼神飞快的扫了一圈那些长老们,发现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珈思逸身上,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行了行了”,跟在珈泽婴后面进来的江月璃看着抱成树袋熊一样的二人,酸酸的说:“你两回到房中再亲热,别在这大庭广众的虐狗了”。
刘政闻言立马推开了珈泽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江月璃行了一礼:“夫人”。
江月璃眉眼弯弯的看着刘政,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政,你似乎清减了不少”。
刘政咧嘴一笑:“出门在外自然不比在姑射山,阿政很是想念夫人的手艺呢”。
着不着痕迹的彩虹屁显然让江月璃十分开心,她自信满满的拍着胸口对刘政说道:“我往后一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珈琮元见到珈泽婴和江月璃进来后便站起了身,他对着珈泽婴微微颔首,示意他到自己旁边来。
“怎么了兄长”?珈泽婴人走了过来,眼神却还钉在和江月璃说笑的刘政身上。
“阿政是和思逸一起回来的”,珈琮元朝着珈思逸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
珈泽婴这才似乎刚意识到“珈思逸”这个人的存在,他顺着珈琮元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珈思逸那张讨厌的脸站在长老们中间,戴着一贯的虚伪面具装作一副恭顺谦逊的摸样,聆听着长辈们的教诲。
“他怎么会跟阿政一起回来的”?珈泽婴那见到刘政后一直扬起的嘴角,此刻已经抹平了下去。
珈琮元将刘政之前在大殿上所说的话跟珈泽婴复述了一遍后,两人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担忧和怀疑。
“当初他失踪的时候,我便告诉珈慕岚珈思逸有蹊跷,可是珈慕岚却不信我,硬说我是惯来不喜珈思逸,所以胡说八道”。
珈泽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愤恨的继续道:“珈慕岚还骂我小鸡肚肠,恩将仇报,硬说珈思逸那厮是为了保护我才着了邪魅的道”。
“那日我虽然在冰封中,但依然还有一丝清明的感知”。
珈泽婴目光如炬的盯着人群中的珈思逸,幽深黑暗。他摇着头对珈琮元小声道:“那日我丝毫没有感受到有激烈的打斗气息,甚至连所谓的闯进山门那些邪魅身上的魔气,都没有感受到”。
珈琮元点头,也压低着声音回道:“并且姑射山结界完好无损,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所以你一直怀疑是珈思逸监守自盗想趁机杀了你,后来发现杀不了你之后便和邪魔里应外合带走了轩辕坤和薄谨言”。
“原本只是三分的猜测,可如今他却如此恰到好处的和阿政一起回来了”。珈泽婴眯了眯眼睛,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凶狠:“我已有七八分的把握”。
“知道我要和阿政成亲了,坐不住了,便铤而走险的制造了和阿政的偶遇。还费尽心机的演了一出苦肉计,博取阿政的同情和信任”。
珈泽婴啧啧了几声,阴阳怪气的嘲讽道:“他原先就很会演戏,十年不见,恐怕修为上没什么进展,演戏的功夫却更加炉火纯青了”。
珈泽婴正欲上前走向珈慕岚,珈琮元却轻轻摁住了珈泽婴的肩膀,附在珈泽婴耳边说:“你莫要冲动,如今姑射山上下都将他当做失而复得优秀弟子”。
“阿政刚刚在大殿之上称述他如何救下珈思逸的过程时,我看好些个长老眼眶都有些红。毕竟在他们的眼中,珈思逸是珈氏里一个从小失去双亲,却坚强不息克己复礼的可怜孩子”。
珈泽婴转头看向珈琮元,有些想笑,他反问珈琮元:“我会在乎那些糊涂了的老头子怎么想”?
珈琮元对胞弟的离经叛道习以为常,他只是轻轻的再次摇了摇头说:“可阿政刚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以项上人头为珈思逸做保”。
珈泽婴闻言瞳孔一缩,继而磨了磨后槽牙。
“泽婴”,珈琮元再次摁了摁珈泽婴的,苦口婆心的劝着:“你和阿政就要成亲了,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在这个时候,你和阿政若是又为了珈思逸发生争执,也许反而着了他的道”。
“他的目的,可能就是要来搅黄你们的婚礼”。
半晌后,珈泽婴狠狠的啐了一口。
“真阴魂不散的狗东西”,珈泽婴低声咒骂道:“本君迟早撕了他那张虚伪的假皮”。
喧闹的大殿里,看似一直和江月璃说话的刘政一直看似漫不经心的打量着不远处的珈泽婴和珈琮元。
突然刘政窥探的目光和珈泽婴看过来的眼神碰了个正着,刘政在一瞬间的紧张之后便立刻换上了一副害羞的表情。刘政歪着头,迎着珈泽婴的目光舔了舔嘴唇。
珈泽婴看着刘政无意识的动作,只觉得对方实在是纯欲至极。两人分开也有了些日子,所以现在的珈泽婴自然是经不起任何撩拨的。
珈泽婴看着不远处自己那唇红齿白的爱人,叹了口气对着珈琮元道:“那我便暂时先放过他,一切等我和阿政成了亲之后再说”。
晚上的席面非常热闹,姑射山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失踪了十年的宗门执事弟子被光武君救回,光武君又即将和承影君成亲,如此双喜临门的事情让整个姑射山上下都喜气洋洋。
刘政坐在珈泽婴身边,看着对面一位位面容严肃的长老们吐了吐舌头:“我原本以为长老们是不会同意我们举办婚礼的”。
珈泽婴温柔的笑了笑:“是母亲去说服的他们”。
刘政闻言又看向了在高处和珈慕岚同席而坐的江月璃,心下突然冒出一丝愧疚:夫人,你一直对我这般好,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恨我?
珈泽婴看着突然发呆的刘政,伸手刮了刮对方的鼻子:“想什么呢?碗里的菜都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