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很烦很讨厌,我不堪其扰。直到有一次,他破天荒的五六天都没有来折腾我,我在山上觅食的时候遇到了他的仆从便嘴贱的顺口问了一句。
那位叫格桑的青鸾鸟对我倒是向来十分尊敬,恭敬的叫着殿下如实的回答我:“前几日来了几位客人,说是丹朱大人的老友,这几日总是把酒言欢直至醉眠。故才大人几日未曾去见殿下,让殿下担忧了”。
“我担忧个屁,他喝死了最好”。
我对着格桑没好气道:“没有了你家大人的骚扰,我这几日清净极了,好不快活”。
格桑看着我骂丹朱却也不恼,只是捂嘴偷笑。
“你笑个屁”,格桑看我一脸恼怒笑意却愈发深了。
“滚滚滚……”,我心里莫名有些别扭,对着格桑摆了摆手,“我看到你们就烦”。
可能是我那几日实在闲得无聊,我打发走格桑之后竟然鬼使神差的摸去了丹朱的府宅。我想着故意当着他朋友的面,去整一整他,应该会十分的快意。
还因为我很好奇,朋友到底是什么?
我从来没有过朋友,我只是想看看“朋友”这个陌生的东西。
可当我刚翻上围墙还没来得及跳下去,却猛然看到丹朱和两个陌生人坐在院子里,三人的目光正齐刷刷的聚集在我身上。我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正准备原路跳回去。
可没想到丹朱看骑在墙头的我,却厚颜无耻的跟朋友笑眯眯的指着我说:“这便是我那小娘子,往日里就粘人的紧,一时片刻见不到我就不行。这不,我陪了你们几日,他忍不住了”。
我气得差点没直接摔下去。
第一次见到丹朱,是他将我从雪崩里刨了出来。到时候我已经在那冰天雪地的昆仑不知道独自过了多久,直到记不清的第几次天雷将我彻底劈晕了过去。
彼时,我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分外好看的的人,还以为他是一个好人。那似乎也是我第一次开始有了神智,第一次有了善恶喜恶的情绪。
可是醒来后的我渐渐明白,以貌取人的我错的有多么离谱。
“你爹把你卖给我了”。丹朱看着苏醒的我,翘着二郎腿坐在床的对面跟我说了第一句话。
“你这也太难看了些吧”,丹朱嫌弃的皱了皱眉,继续道:“乌漆墨黑的不说,还斑秃的厉害”。
丹朱就是这样一个嘴欠的人,完全不管当时作为孩子的我,心理能力到底有多脆弱。
丹朱走到我旁边坐下,往我嘴里塞了一颗火红的珠子。火珠顺着咽喉进入肺腑,遍体的寒气似乎立刻被冲散了。我还没来得及道谢便听见丹朱说:“你吃了我的火灵珠可就是欠了我的债了”。
我现在抠出来还来得及吗?
丹朱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欠揍的凑过来笑眯眯道:“现在抠出来也晚了,我将你从雪里刨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给你吃过一颗了”。
我垂头丧气,丹朱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可不养闲人,你得干点活,知道吗”?
我就这样暂时被将养在丹朱这里,迷迷糊糊间,我渐渐开始记起了和明白了一些事情。
比如,我是谁,丹朱是谁。
刚开始的时候,有次一位迷糊的下人误将在院子里晒太阳睡着的我抱去了柴房,和一群高原鸡关在了一起。等丹朱找到我的时候,我正打输了架,被一只趾高气扬大公鸡压在身下。
“放肆”,丹朱对着下属黑了脸。当晚,我就吃到了一锅大盘鸡。
我敲着碗问丹朱,这是不是就是今天打我那个家伙。丹朱只是坏笑,没有回答。
“所以,你到底要我干什么活”?我泄愤般的啃着鸡腿,想着今天它踩在脚下的窝囊气。
“让你下蛋呀”,丹朱贱兮兮的瞥了我一眼,而后龇牙咧嘴的吓唬我:“否则我没蛋吃就吃你”。
彼时的我心智刚开,被他凶狠恶煞的样子吓得哇哇大哭,鸡腿都掉在了地上,一个劲的保证着:“我下,我下,我给你下蛋……别吃我,你别吃我……呜呜……”。
现在想来真是耻辱,丹朱那个有病的,我乃是一只公孔雀,下什么蛋?感情他就是欺我当年心智刚开,吓唬我玩的。
真是……有病……
渐渐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的雷劫竟然都没有了。不知为何,以前经常来袭的天雷突然就跟我和解了。更奇怪的是,我的修为风一般的狂涨,一日千里的增进。直到整个昆仑山上,再也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包括丹朱。
可是他却还是总是喜欢招惹我,碍于情面和我愈发长大,我开始明白这位神将的身份,无论我有多生气,终究是不能真的打死他的。
丹朱显然也是明白这点的,于是他肆无忌惮的在口舌之快上占我便宜。
再后来,如意,我的弟弟也被送了过来。
我看着混沌懵懂的弟弟,主动离开了丹朱的府宅。我在后山开辟了一个小院,搭了一座简陋的木屋。
我知道我的弟弟会有怎样的破坏力, 也很清楚届时那些随时降下的天雷会给他身边的人带来什么,所以我带走了我的弟弟。
这世间,只有我和他是同病相怜的。
如意很乖,他喜欢缩小自己的原身趴在我的双腿上,呼呼大睡。我抚摸着他的金羽,还好,我的弟弟没有一生下来就遭业火焚身。
丹朱曾告诉我,我和如意的雷劫是因为我们落地便是明王境。所以原本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雷劫悉数到来,天道并不在意我们只是襁褓中的孩子,天道无情,它没有丝毫的怜悯。
我开始怨恨,为什么我的父母造成了我这样一个怪物还不够,还要再让如意经历我的那些痛苦?
一个意外让我发现了丹朱布在我木屋上方的阵法,可当我气势汹汹的跑去准备揍他一顿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他满身伤痕的在冰泉里调息。
格桑站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埋怨着:“丹朱大人也太逞强了,之前为宣殿下挡过雷劫的伤势还没有好。如今还敢去为如意殿下再挡天雷,也不怕自己这幅老骨头真的就此散了架”。
丹朱还是笑的那样肆无忌惮,他任由下属熟络,而后小声的为自己辩解道:“哪家姐夫不得背着小舅子负重前行?这不阿宣还没给我下蛋呢,我可得巴结着点小舅子”。
格桑没好气的将手中的天才地宝一股脑的扔进冰泉中,嘟囔着:“您不管好自己这张嘴,宣殿下一辈子也不会给您下蛋的”。
“哎?你以为我没听见你咒我呐”?丹朱不满的翻了身,随即扯动了背部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我呆呆的站在一块巨石的后面,心一瞬间被揪了起来,有种陌生又激烈的情绪瞬间将我的心口塞满。很涨,很涨很涨,涨的我心口快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