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
对,丹朱……
难道灵山的至宝里有什么是和丹朱有关的吗?
刘政站立在孔雀大明王对面许久未动,他努力的在回忆自己了解的关于灵山的一切。
突然,一直紧闭双目的孔雀大明王豁然再次睁开了眼睛。刘政直直撞到对方的眼神,探究不解。
孔雀大明王见他的样子却是缓缓勾起嘴角,开始吟诵起了《摩诃波若波罗蜜多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大殿空旷,梵音袅袅不绝,声声回响。
刘政听着那仿佛直直印入脑中的《摩诃波若波罗蜜多心经》,顿时醍醐灌顶。
舍利子……
五蕴舍利子,灵山佛宝,更被尊为镇山至宝。
传闻乃是上古时期的一位修西方道的先天神只所化,历经世间一切火焰淬炼而成。传说此物神力斐然,保灵山数千年间历经劫难却仍然安然无恙。
原来如此……刘政脑子轰然一片,片刻后,又顿觉无比心酸。
天地桀骜于一身的孔雀大明王,原来是为了……
为了能再见到那个人,为了能将当初那些不曾明白的情愫,未曾开口说的话再告诉那个人。原本世间最骄傲的那个神,低下了头,收敛了所有的不羁和暴戾,来到了仇人的山脚下,守着那份希望等待了数千年。
他在自己居住的木屋旁种下了一片竹林,将丹朱留给他最后那块刻有:“丹朱此生,身许神州天下,心许阿宣”的竹牌插在竹林中心。
那是丹朱对阿宣隐藏了几百年的心意,是丹朱不曾宣之于口的爱恋。
更是那个讨厌鬼,唯一对阿宣说过的一句情话。
还是丹朱……最后留给阿宣的一句话。
那一块不起眼的小小竹牌,静默的插入泥土中。历经数千年的日出日落,风雪漫天,草长莺飞,却一直不为人知,如同他们未曾被任何典籍记录只言片语的典籍。
可是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直在昭告着天地间:西方守护神,朱雀部族长神鸟丹朱,心悦颛顼帝与凤凰明王长子——轩辕氏姬宣。
保护灵山的其实不是那颗五蕴舍利子,而是因为那颗舍利子被绑在灵山战车上的孔雀大明王。
那是……当年丹朱和天竺神界大战之时,身死神陨后所化而成的。
丹鸟和凤鸟同属火精,不惧火焰。既然脱胎于凤鸟族的凤凰可以涅盘重生,那么丹鸟一族是不是也有什么相似的秘法让自己浴火重生?
当年封神战场上,面对一连击退十位阐教金仙的孔雀大明王。灵山无法只得派人前去献宝,想取悦这位曾打上过自己山门,吞噬佛祖的上古疯神,好让他高抬贵手,不再搅局阻拦。
他们应当先是派了燃灯道人携宝物前去协商,可是那宝物却根本入不了孔雀大明王的法眼。对着灵山的人,孔雀大明王更是下了狠手,若不是燃灯道人跑得快,怕是要神魂俱灭在那凶神手上。
阐教思索再三,最终西方二圣中的准提道人亲自前去战场,愿献给孔雀大明王千年前众神大战时所获至宝——五蕴舍利子。
原本只是来保护人皇血脉,顺便故意来给西方教支持的阐教来添堵的孔雀大明王,却不想竟然意外的见到了丹朱精魂所化的舍利子。
上古凶神,疯魔不羁的孔雀大明王,握着手中那一颗火红赤纯珠子,紧紧的贴在心口。只是顷刻之间,眼泪便潸然而下,失声痛哭。
准提道人不明所以,面对孔雀大明王如此十分惊骇异常,却又不敢多问。
良久后,看着恸哭不止又疯癫傻笑的孔雀大明王,准提道人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随即感慨道:“看来明王大人是与我们西方有缘的”。
刘政在声声沁入心肺的佛经中,看着宝相端庄闭目诵经的孔雀大明王,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刘政记得三星堆封印里那位夫人曾说过:“孔雀大明王作为颛顼帝和凤凰明王的长子,应天谴而生的。落地即为明王境,可却被业火焚身”。
半人半禽的丑陋体型,天生明王境的神力却神智混沌,不开智,不通情,整日浑浑噩噩,肆意发泄着自己那盖世神威的神力,如同野兽。
孔雀大明王那惊艳天下的神力和样貌,不是赐福,而是惩罚和诅咒。
一块顽石,糟践便也就糟践了。
可如果是那本是世间最完美的一块美玉,却被最拙劣的工匠,胡乱的雕刻成最粗糙丑陋的模样,那才是最能让人惋惜和扼腕的。
即使乾荒和凤仪的所作所为悖逆天道,不容于世。
可是那他们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所有的恩怨情仇,和他都是无关的,他没有参与过任何事情,更没有违背过天道。
为什么要让他承受天谴呢?为什么他生下来就是疯子?一个天生就拥有无上神力和丑陋身躯却无比美貌的疯子,便成了世间最可笑的怪物。
心神激荡之间,刘政竟然和孔雀大明王之间建立起了一丝意念的共情。
刘政突然像魂穿到了年幼的孔雀大明王身上,感同身受的体验着对方的一切。于是乎,关于孔雀大明王和丹朱曾经的过往,开始在刘政脑中徐徐展开。
作为一个天生破坏力极大的怪物,是不能被父母当做孩子养在身边的。身为天帝嫡长子,不仅根本不可能作为储君,更因为随时有可能对天下和万民造成不可估量的危害,阿宣甚至不能正常的生活在神州大地上。
阿宣出生便遭雷霆和业火的天谴,早早的便被父母安置在昆仑之巅,说是安置,不过是流放的另一种含蓄的说法。几百年来除了皑皑的白雪,他见到最多的,便是被父君封来镇守西方的那个叫丹朱的讨厌鬼。
那人作为父君的朋友,一点没有长辈稳重成熟的样子。作为颛顼帝亲封的西方守护神,为人臣子,对天帝嫡长子也没有丝毫的该有的尊重与敬畏。
手欠,嘴更欠。
这是小阿宣对丹朱深入骨髓的烙印,也是他不堪其扰数百年的原因所在。
这位丹朱大人那么大岁数了却十分为老不尊,丝毫不正经。不仅三天两头的调戏人身的自己,特别喜欢嘲笑自己半人身半飞禽的形体,就连自己被他烦的不行了化成孔雀之后,他都要没事过来薅一薅自己的羽毛。
那人总是一面将自己抱在手上撸毛,一面啧啧有声的评头论足的说着:你看你这里的毛又秃了一块,你那冠羽怎么都耷拉了?你那尾羽长得都不对称了,丑死了。
他从来不叫我的名字阿宣,更未曾尊称过我一声殿下。在他的口中,我永远是“大毛”、“小疯子”、“小斑秃”这些又难听又恶心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