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俏看向他,见他久久不说话,眉头皱了皱,又散了开来。
“现下储君之争,我胜算占六分,”他说到,“我现在无权无势,难以护你周全,俏俏,我只问你,若我得势,他日继位,你愿意嫁我么?”
他手无权势,全仗着皇上的几分薄情。
也正因为他没有这些,皇上才会放心让他当储君,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
既是这样,他便做不了自己想做之事,从秦俏被皇上带走那日,他便深刻体会到了。
秦俏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一个词。
只好叹了口气,说到:“顾西棠,你不必如此。”
她说着又摇了摇头,“西府着火,我差点死在那里。那时的秦俏定是最爱你的。可是顾西棠,我不是那时的秦俏,不会喜欢你,你……你不用把心思放我身上,过去的事情我全忘了,若不是……”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眶不由得红了。
“傻瓜,”他说话是那么的温柔,脸上总是带着笑,就算她说的话多么令他伤心,他也不会露出半点难过。
他依旧笑着,说话的声音因为生病软绵绵的。
“怎么自己把自己说哭了啊。”
他还是那样笑着,眼里满是宠溺的神情。
“顾西棠,对不起,可是我必须说清楚。”秦俏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又继续说到,“你对我越好,我就越是愧疚,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顾西棠又是偏头咳了两声,“我只是,不愿负你。”
一直以来,她做什么,他便顺着。
在棠王府里,她想要沙发茶几大床,他就为她画稿打造。
她无聊得紧,在华清池喂鱼,那鱼撑死好多条,他总叫人偷偷换掉,又添些新的来。
无论大事小事,他都会顺着她。
就算她现在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他也会顺着她的意。
顾西棠唤了婢女进屋,“马车备好了么?送秦太医和秦姑娘回府,务必安全送回。”
然后在婢女的搀扶下,躺了下来,蒙过被子遣走了所有人。
马车上。
“俏俏,王爷同你说了什么?”秦逍问到。
自出府来,她就一直沉着脸,没说话,也没有表情。
秦俏看向他,将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逍哥,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顾西棠对我太好,不管我怎么说令他伤心难过的话,他永远都是笑着的。”
秦俏说到。
“他太喜欢你。”秦逍回答到。
“这不是喜欢。”秦俏将头抬了起来,“不是喜欢,他永远都是迁就,迁就,迁就……他根本就不懂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秦逍看向她,“喜欢一个人当如何?”
“会哭会笑,会生气会难过。”秦俏说到,“这才是真真切切的喜欢。”
她在梁白弟身上,见过这样的喜欢。
在胥州,梁白弟对着秦逍笑的时候,甜甜的,连眼睛里都是笑意。
在凤城再见她的时候,她也哭过,说她坚持不了对秦逍的喜欢了,她看起来那么难过,那么无助。
还有她的生气,在梁府,她推开那一扇藏着一大片兰花的窗子,站在那里,说着她接受命运了。
那是她在生气,在和自己赌气。
她总是无缘无故的难过,因为她的喜欢太过辛苦。
所以她放弃了。
秦俏看向秦逍,认真地说下一句话,“梁白弟那么喜欢你,却怎么都看不透你。”
所以她不喜欢了。
秦逍忽然开口说到:“这世上的感情,哪有简单的喜欢二字可言。”
“门当户对,明媒正娶,若是不能,便是不配。”秦逍说到。
“所以你一直拒绝,就因为这个破门第之别?”秦俏不服气地瞪着他。
秦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思想固执,你若一事无成,便一辈子不娶?”
“是。”秦逍说到。
秦俏摇了摇头,古代人真是又固执又腐朽。
“男子不同于女子,家族兴亡,仕途名利,样样都要扛起来。”秦逍说到。
“这些话,你同她说便是了,同我说又有何用?要嫁给余照言的是她。”秦俏说到,别过头看向窗外。
这几日秦逍日日去棠王府,府上便只剩她一人。
江舒允没再来找过她,梁白弟也没有来。
还有顾朝舞,听说谢奉怀又去了凤城外的军营,都快年底了,还不好好陪陪美娇妻。
夜里秦俏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佩雯半夜进来说外面下雪了。
第二日一早,秦俏便换上了厚厚的衣服,再次披上了顾宴温送的狐裘。
一掀开门帘,打开门,佩雯便迎了过来,“你这是?”
“备车,去城门。”秦俏说到。
自己也走出了屋子,一步一步走到了院子里,那走过的雪上,印上着她脚印。
“姑娘,您不是最怕冷的么?这雪下了一个晚上,定是很冷的。”浅儿走过来说到。
“无事。”秦俏又走了几步,这雪白白的,堆积在树上,屋顶上,地上,四周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下雪天真好看。
她许久没见过这样大的雪了。
秦俏乘着马车一路到了城门,停在了城门外,人依旧坐在马车上。
“你是在等王爷么?”佩雯问到。
秦俏点点头。
“可是王爷不是传信来说要晚几天才回来吗?”佩雯觉得奇怪,一脸茫然地问到。
“就是今天。”秦俏说到。
掀开帘子瞧了瞧外边。
就是今天没错。
十二月十九日。
秦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笃定,但是她相信,她今天一定能等到他的。
“你不是说太冷了就不来了么?”佩雯说到。
秦俏点点她的额头,好笑地说到:“女人的话不可信,你可要记住了。”
秦俏又瞧了瞧,仍然不见消息。
便靠着佩雯睡了一觉。
外边的雪愈下愈大,还有呼呼的风声作响。
忽然听到了马叫声,秦俏醒了过来,先是掀开帘子瞧,看得不真切,又急急忙忙下了车。
雪飘落在她的头发上,手上,又冰又凉。
她看到了,看到了一队人马,缓缓走过来。
为首的,身上裹着黑色的披风,头上带着帽子,那帽檐上,还有一圈棕色的毛。
是顾宴温,是他没错。
秦俏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