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钰被发现吊死在一处偏僻的小巷里,忠王没再看她的尸身一眼,凌缃得他应允将凌钰与凌家父母葬到了一块儿。
凌钰之死也传回了穆家,穆玉宁收到消息,正在踌躇之际,听到窗棂一声轻响。
刚一回头,就见赫连翊一个利落的翻身进了屋,他不似平常梳着圣原人齐整的发髻,而是半散着,墨云一般的头发里混着几缕自然卷曲的发丝,很是不羁。
穆玉宁眸光一亮,前世临终前见到的赫连翊好像也是这样的装扮,有了散发遮挡,那双眼睛更显深邃,仿佛两汪藏于幽林的碧潭。
前世那道已经有些模糊的身影现下与眼前之人渐渐重合,穆玉宁像是做梦一般,一时愣神。
赫连翊见她看着自己失神的样子,没来由的心里一阵得意,嘴角的笑意更深。
待两人近了,穆玉宁被他身上的馨香侵袭,回过神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殿下是...沐浴了还出门?”
赫连翊还以为她是害羞了,嘴里的调笑还没出口又被她堵了回来。
“好奇怪的癖好。”穆玉宁一眉高挑,似是极不认同,“那您回去还要再洗吗?”
见赫连翊不答,想来他是默认,又“啧”了一声,接道:“也不嫌麻烦。”
而赫连翊受她揶揄心里竟然也没有什么不快,反而冒出一个“以后还是回去再沐浴吧”的念头。
谁知他不答话的这须臾间,穆玉宁又变了心思,“不过殿下这样随意一些,也挺好。”
“哪里好?”他鬼使神差地问道。
穆玉宁歪头看他,这会儿那眼神是一点遮掩也没有,把他上上下下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好看。”
赫连翊垂眸没说话,又来了,那种心里漏了一拍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他而言还很陌生,下意识皱上了眉。
但穆玉宁明显没什么别的意思,赫连翊这样确实好看,更衬他那副北疆人的高大身躯,不像平日梳着那齐整的发髻,总觉得透着一股装模作样的假意。
赫连翊发色浓郁,这会儿散开了更显随性,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所以她也就如实夸了一句好看。
夸完也不等赫连翊答话,立刻便不再提这事,把这几日忠王府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赫连翊眼睛里装着穆玉宁的那张小脸,耳朵里却没听进去几句。
“殿下觉得呢?”穆玉宁一脸凝重地问道。
“......”
穆玉宁见他不答话,疑惑道:“殿下?”
她什么时候开始“殿下、殿下”地叫自己了,以前好像都是冷冷地叫他世子。
她刚刚在说什么?好像在说忠王妃的药不对...
“嗯...我觉得...应该是被人害的。”
“我也觉得,这凌钰明明有凌缃为她求情,而且王妃到底没有伤及性命,她罪不至死,根本没必要畏罪自杀。”
赫连翊那双灰绿眼眸左右晃荡了片刻,他状似沉思的“嗯”了一声,低下了头。
穆玉宁见他表示赞同,继续说道:“而且,若真要自我了断,何必又费劲去杀那一众侍女,而且也没必要特意跑出王府去死,看来她背后还有人。”
其实说到此处,穆玉宁早已怀疑上了卫天阑,毕竟前世她有本事把穆芷兰送进王府,那就说明忠王那边一定安排了她的人。
凌钰毒害王妃的事被发现,卫天阑说不定早就收到了消息,就等着算好时机把这口锅全盖到凌钰的头上,这下凌钰一死,根本没人会怀疑到旁人身上去。
但她又不能直接告诉赫连翊内情,只能有意引导他自己去怀疑云家。
“嗯,你说的有理。”
赫连翊愣愣的,他怎么今天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过他还没有尽信自己,所以很多事怕是只能自己亲力亲为,所以才一脸疲惫吧。
究竟什么时候才算考验完自己,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实在是累人。
穆玉宁其实重生以来,惯常是存着八百个心眼与人说话,从不觉得累烦,不知怎么跟赫连翊说话拐弯她心里就别扭得很,哪哪都觉得不对。
这下两个人各有心思,都琢磨着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于是房间里沉默良久。
直到挽月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县主,水备好了,要沐浴了吗?”
赫连翊下意识看向穆玉宁,不知想到了什么,夜色掩住了他耳尖的一抹红晕。
“咳...我...先走了。”
赫连翊翻出窗去,复又拉开窗户冲里说:“你注意着关窗,贼人进了都不知道。”
说完“啪”的一声关上窗,消失了。
穆玉宁眯了眯眼睛,忍不住腹诽,所以他在说他自己是贼人吗?
那日她说两人不适宜常见面,虽说意思是要见就避着人偷偷见,但当时也没商量到底怎么偷偷见。
谁知他无师自通一般,也不说一声就直接翻了她的窗户,自己都没想着要问罪,他临走了竟然还要出言教育。
穆玉宁实在是莫名其妙,忍不住冲那扇窗户丢了一句,“贼喊捉贼。”
又过了大半月,慕冰养好了身子,因救了王妃,被忠王升做了侧夫人。
因着她那青楼的出身,做不了侧妃,但忠王和王妃感念她的义举,便给她封了个从夫人。
虽说明面上够不着侧妃的位子,可凌钰死后侧妃之位空缺,王妃之下便是慕冰,便也等同于侧妃了。
事后,忠王倒是几次送了谢礼到穆家,但都是沈家二老代为接待,而穆玉宁每每都以身体不适避开了。
忠王倒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一个十二三的小姑娘,见与不见,他都不甚在意。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京城的新港也建成了,沈家的商队如今有了皇商的身份,再加上早就和程记镖局谈好了合作。
大批从西蜀运来的货物都通过水路直接送到了朱雀大街,给沈家省下了好大一笔成本,穆玉宁天天听展阳算账都能从梦里笑醒。
但云家就没有这样好的心情了,京城水路几乎被沈家垄断,哪怕他们有心想分一杯羹,也都是得不偿失的超高价,诓傻子也是诓不着的。
卫天阑只好拆东墙补西墙,欠了好几家钱庄的钱,时间一长,那债就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眼见就瞒不住了。
终于云家欠账的事被几方债主讨要不成,一举捅到了卫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