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当空,圣上便早早启程回宫,毕竟出了这档子事儿,围猎照理也是办不下去了。
可是谁知圣上临行前竟然特下了旨意,不仅要照旧嘉奖昨日的猎手们,还要在明日重新补办一场。
圣旨一下就引得围场里怨声载道,自打昨日出了刺杀的事,文武百官们是家家都惶惶不安,只盼着能早日回城。
如今圣上倒是回了紫禁城,自然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可就苦了他们还得在这深山老林里,拖着一家老小胆战心惊地再过一夜。
送走了圣上的马车,众多官员们还在原地三五成群地扎着堆儿,久久不愿离去。
“圣上这是怎么想的啊,咱们的命不是命吗?”
“慎言慎言,这儿这么多人呢。”
“唉,还说明天所有人都得参加,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关键以前也没这规定啊。”
“圣心难测啊,不过我们这马都上不了的,只是去凑凑人数,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吧。”
几个官员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徐太师和一位身姿挺拔的贵人远远地离着人群,说着什么话,卫国公看了一眼,心道自己那个女儿,一心想着攀上徐家这艘大船,可是别人这会儿说不定正计划着怎么把你推下海,实在是个不成事的。
卫天阑自然看出了父亲的心思,一时觉得屈辱不堪,闷闷地开口,“父亲,真儿还没恢复好,我先走一步。”
“等等。”卫天阑已走出去两步,又被卫国公叫住,“明日围猎,务必让月文到场参加。”
“爹!月文就是一个书生,连马都不会骑......”
“你懂什么!”卫国公见自己这女儿还是那么拎不清,顿时就来了火,“现在可不是你云家怕不怕丢脸的事,圣上已经下了旨,所有男子都得入场参加,连你老爹我也不例外。”
“你以为,圣上他只是一时兴起吗?难道你真当圣上只是为了一点面子,就非要补办这围猎吗?”
“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若实在想不出,至少把你的态度拿出来,别让圣上再盯着你。”
言毕,卫国公拂袖而去,留下卫天阑一人拧眉沉思。
“你走快些,穆小姐急着用这药呢。”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掠过。
卫天阑抬眼去看,徐景立拉着一个小厮急匆匆地往穆家营帐走去,他说穆小姐急着用药?不会是穆芷兰吧?
卫天阑一想着自己费心费力布好这盘棋,最后全给别人做了嫁衣,心里就抓肝挠肺似的疼,不禁愈发对关琼儿母女不满起来。
但穆芷兰这回着实是有些冤枉,虽说徐景立念在昨日与她一同避险的份儿上,的确给她带了一份药膏,可他嘴里的穆小姐却是穆玉宁。
他本以认为是云家做局,使了个假的穆玉宁将他引到崖下,可是他一回来才听说穆玉宁竟然真的从山崖摔了下去。
心里不禁对云月真和穆芷兰更觉恼火,都是她们两个妨碍自己去救穆玉宁。
更别说方才还听祖父说穆玉宁是被赫连翊所救,她甚至为了保下这救命恩人,以自己的性命和名节作保。
若是昨日,自己去救下她,那今日便是穆玉宁舍命替自己作保了。
这种倍感遗憾的错失,让他更加难以释怀。
穆芷兰远远便瞧见徐景立行色匆匆地赶过来,心下一喜,自己这一身的伤总归是没有白费。
“徐公子...”穆芷兰较弱地伏在案前,徐景立原本打算放下药就走,可见她这幅似是没了半条命的样子,又不好太过无情。
“穆小姐,这药是化淤止痛的,你敷在伤处,会好得快些。”徐景立吩咐小厮把药递过去,眼睛却似有若无地瞄着对面穆玉宁的帐子。
“穆小姐好好养伤,徐某失陪......”
徐景立话没说完,就听见咣当一声,穆芷兰失手把茶杯给打碎了。
“抱歉...昨日摔下来以后,这手脚都不听使唤了...”穆芷兰说得可怜,徐景立见她一个侯府小姐,空空的帐子,竟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他一时心软,停下了脚步,凑过去,给穆芷兰斟茶,“穆小姐,喝点水吧。”
穆芷兰心道,阿娘说的说真不错,男人都是喜爱着伏低做小的,只要装得再可怜一些,便会引得他们争做这柔弱女子的救世主。
穆芷兰接过徐景立递过来的茶水,故意不稳地将茶水泼洒了出去,瞬间沾湿了徐景立的袖口。
“哎呀,你看我这手,连个茶杯都端不住。”说着,穆芷兰便掏出手帕,去拉扯徐景立要给他擦擦水渍,“抱歉啊徐公子,我笨手笨脚的把你衣服都弄脏了。”
徐景立来不及推脱,便听到后方响起一个讨人厌的声音。
“哟,这大白天的,徐公子也忒猴急了,都不怕人瞧见的。”卫丛凛歪着头,一脸的调笑,“听说穆三小姐昨日为了徐公子从那么高的山崖上跳下去,又一起躲避那刺客直到天黑。”
卫丛凛揶揄地摆了摆手,“怪不得,这感情一下子就好得抱在一块儿了...啧啧啧。”
徐景立被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卫公子说话还是这么无凭无据。”
“天呐,你们青天白日的就都抱在一块儿了,还要怎么样才算是有凭有据啊?”卫丛凛这下是扯足了声儿,生怕穆玉宁在帐里听不见这狗男女的勾当。
“你...我不与你这小人争辩。”徐景立见他拔高了声音,不想再于他多纠缠,省的他再说出一些不知羞耻的话来,忙走出穆芷兰的帐外,请穆玉宁帐门口的曲水替他通传。
曲水冷冰冰地回道:“我主子重伤未愈,不便见客。”
卫丛凛登时被逗得一乐,“徐公子,人家穆小姐不想见你,你刚跟别人的庶妹拉扯不清,立刻又要去勾搭穆小姐,我都替你害臊。”
“卫公子,我主子也不会见你。”曲水是一点余地也没留,当即就下了卫丛凛的面子。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能做得了主?”原本占了上风的卫丛凛被曲水这一句,怼了个尴尬,登时便面红耳赤的要跟曲水干起来。
“卫公子、徐公子,请你们把人认清楚一点,穆小姐是对面的那一位。”曲水微微抬头,眼睛看也不看这两人,薄唇微启,“我主子是圣上亲封的嘉义县主,你们二位张口闭口的穆小姐,究竟是在叫谁啊?”
卫丛凛和徐景立被曲水这一问,立即便收住了嘴,穆玉宁现在的身份已与昨日不同,严格来讲,这县主的名头比他们祖父的身份还要高贵一些。
两人不禁都暗自懊恼起来,他们一心想着和对方斗气,却忘了最重要的礼节,若穆玉宁真要追究起来,他们也是无话可说。
对方已认了怂,就该各退一步。
但曲水其人,在吵架的时候,向来是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的,“有些人不要一天到晚自以为是,从前侯府的小姐,勉强还能让你们以为自己够格攀一攀,但嘉义县主就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见就能见的。”
挽月在账内侧耳听着,差点激动得要跳起来,她可算知道公子为何让曲水在门外守着了,这也太解气了!
哼,这两个登徒子,也忒不识好歹了,自己觉得自己配得上我们家小姐...啊,不,我们家县主吗!
穆玉宁循声过来,就看见挽月对着啥也也没有的帐子,一副尾巴都快翘到天上的得意样儿,惹得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儿,“你干嘛呢?”
“小姐!你怎么又起来了,要是被公子看到,我们可就完了!”
“无妨。”穆玉宁抬手止住了挽月的动作,“我不出去,他们吵个没完,难道你想这围场里的人都来看我穆家的笑话吗?”
见挽月还是一副撅着嘴不乐意的样子,穆玉宁放柔了声音安抚她,“没事儿,我就说两句话。”
门外两人被曲水区区一个侍卫训得是臊眉耷眼、不敢言语,见穆玉宁竟肯愿意出来相见,都是一脸恨不得当场哭出来的表情,异口同声道:“穆......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