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玉宁像是打了胜仗,一脸的喜气洋洋。
刚走到府门,就见家门口停了几辆华美的马车,几个下人们正往府里搬着行李。
“小姐!”挽月穿了一件明黄的衣衫,像只叽叽喳喳的鸟雀冲着穆玉宁扑腾,“沈老爷和老夫人他们来啦!”
穆玉宁只在自己幼时见过外祖父和外祖母,此刻已经有些记不清两个老人的模样了,虽想到这一世定要再见面,但真到了这一刻,她不禁还是有些怯懦。
“宁儿!”一个老妇人听到挽月的叫喊声从门内探出身来,“哎哟,是我的宁儿!”
“祖母...”穆玉宁忍不住鼻子一酸,心里那点顾忌也立即消散了,奋力地跑过去,扑到老太太的怀里。
“我的宁儿,我的乖宁儿,祖母来了,没人能欺负你了。”老夫人想着自己和孙子女多年未见,难免生疏,没想到宁儿这丫头竟然对她如此亲昵,心里是又喜又心疼。
“老夫人好!”抓着穆芷兰的几个下人晚了一步进门,恭恭敬敬地对老太太行礼。
几个壮汉声音洪亮,给老夫人惊了一着,这才把视线从穆玉宁身上转过去,就看到一个还算娇美的小姑娘穿着小厮的衣服,像个小鸡仔似的被几个壮汉拎着,“这是......”
“你们把三小姐送回璃院,另外给我严加看守关姨娘和穆芷兰,切莫再让她们溜出去给穆家丢人!”穆玉宁沉声安排。
“是,小姐!”一行人往璃院方向去了,旁边听到穆玉宁命令的下人们也都有序地奔走起来,组织安排看守的人。
这穆府的下人个个训练有素,而且对穆玉宁都极为尊重,看来她的宁儿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
沈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她看了宁儿的信,又听阿言回来说了侯府情况,心都揪起来了,日日担心她的骁儿宁儿受了什么委屈,才马不停蹄地举家上京亲眼来看看。
“祖母,这是我那个丢人的庶妹,才把她从街上抓回来,让您见笑了。”
“做得好!”沈老夫人拍了拍穆玉宁的手,“你早该这样了。”
两祖孙亲亲热热地回了内院,外祖父正在院里和穆玉骁说着话,转头便见着一个容颜出挑的少女依偎着老伴儿走进来。
想必这就是宁儿了,女儿家是比男孩子更可人,沈老爷忍不住眯起眼睛,面带着笑注视着那俩祖孙。
穆玉骁还不知道自己隐隐被外祖父嫌弃了一把,对着老夫人恭敬地行礼:“外祖母。”
穆玉宁见外祖父一脸的笑眯眯,心里顿觉亲近,丝毫不觉得尴尬,软糯糯地叫了一声祖父,便赶紧伸手去挽他,道:“宁儿许久没去跟您请安了,是宁儿不孝。”
穆玉宁这一派亲近的模样,和穆玉骁干巴巴的一句外祖母,形成了巨大的差别,穆玉骁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显得有些生疏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还是沈老夫人善解人心开口化解了穆玉骁那点尴尬,“这就是骁儿吧?这么多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你们兄妹俩都出落得这么标致,祖母心里高兴。”
沈老爷也接上话茬,“是啊,你们母亲走得又早,这下连侯爷也走了,听了你们表哥阿言从侯府葬礼上的所见所闻,说那姨娘庶女惯常是欺辱你们兄妹,你外祖母那是没有一天睡上好觉。”
“祖父,什么外祖母,听着不好听,你们就是宁儿的祖父祖母,不是外人。”穆玉宁认真地说道:“我与兄长都是这样想的。”
穆玉骁连忙附和道:“对,我与宁儿都这么想。”
沈老爷和沈老夫人倒都没想到这一层,见这两个孩子竟然这么说,心里更是欢喜。
“好好好,是祖父祖母,祖父说错话了,给宁儿赔罪。”
“那倒是不必了,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穆玉宁故作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逗得祖父祖母都喜滋滋的,一行人随后进了屋。
在屋内坐定后,挽月给几个主子上了茶,就退到穆玉宁身边。
“宁儿,祖父祖母这次来,可就不打算回去了。”
听祖父这么说,穆玉骁穆玉宁都很诧异,沈家是西蜀有名的富商,家里的主业始终是扎根在西蜀,要举家搬迁到京城,那可不是一件易事。
“祖父,我跟兄长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不能连累沈家都跟着在京城受苦。”
“此事我跟你祖母已经决定了,就不必再议了。你的信我看了,这京城之中达官贵人众多,那心里面的弯弯绕绕就更是多了,连我这个老江湖都叫那云家的骗了,你们两个小孩子若真有什么闪失,我怎么跟你们的娘交代。”
穆玉骁那日并未多看信的内容,也只从表哥那里得知家里丧事的钱是祖父出的,云家却从未说明,连他和小妹都不知道是祖父送了钱来。
但除此之外他并不清楚其中内由,这下听祖父这么说云家,更是一头雾水。
见穆玉骁不解,沈老爷问道:“怎么,你兄长还不知道吗?”
“祖父,其实信中所书都是宁儿单方面的揣测,未经证实也不敢多说云家的坏话,所以还未跟兄长言明。”
“原来如此,不过幸好你提到云家可能两边相瞒,为的就是利用你们两个让沈家不断地送钱给她,我才惊觉那个云夫人给我写的信有些古怪。”
“什么?云夫人是蓄意的?”穆玉骁惊道。
云家与穆家交好已久,云家在京城之中又素有美名。
哪怕上次在官府,穆玉骁从头到尾也只是针对关姨娘。
至于小妹指控云夫人的那些所作所为他并未尽信,只想着应是为了能彻底制住关姨娘,所以也未作深究。
谁知,那云夫人竟然不是无心之失,是有意而为!
而穆玉宁深知兄长为人正派,定不会在没有明证的情况下就相信自己的话,所以才没有事先对他说明,现在由祖父亲言,才能让他对云家真正警惕。
“云夫人给您写了什么信?”穆玉宁问。
沈老爷回道:“侯爷去世,我原本想着你们俩兄妹自此孤苦无依,便计划来京城操办葬礼,顺便把你们接回沈家,日后也有祖父祖母关照你们,日子也好过些。”
“但是就在我们启程前,接到云家的一封信,说云家与穆家向来交好,定不会对穆家子女不管不顾,还说你们两个在京城是住惯了的,而且骁儿以后还要考功名,宁儿也要嫁人,留在京城才能有大好前程。”
“云夫人提议你们俩兄妹现下无父无母,无人依仗,不如接到云家去,记在她的名下,有镇阳侯府给你们撑腰,日后不管是在朝为官,还是得嫁高门都没人会看轻你们。”
“你们也知道,沈家虽然富有,可在圣原朝最让人看不起的就是行商之人,祖父想着哪怕把你们接回来,以后怕也再抬不起头。”
“这下有镇阳侯府的主母作保,所以才决定不去葬礼,干脆把钱都拿给云夫人,请她代为操办,免得那些达官贵人见了我们会看不起你们。”
“要不是宁儿写信说怀疑云夫人图谋不轨,想借着你们兄妹的名头把沈家当她的私人财库,我还没发现呢,甚至觉得云夫人为人仗义。”
“现在想来,信中所言,似乎千方百计就是为了阻挡我到京城来,若非心虚为何怕我亲到京城,而且你表哥还说你们兄妹根本不知我送了钱去。”
“都没见着你们两个,祖父就把那大笔的银钱眼巴巴送到了云家,老夫在西蜀混了这么久,竟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一封信就对她深信不疑,若不是宁儿来信提醒,我还没回过味来,每每思及此处,都觉得这个云夫人定是个棘手的。”
原来是这样,这个卫天阑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盘,一面在祖父面前作保要给自己和兄长当靠山,关心则乱,只需拿他们两个的前程就能轻易蒙骗祖父。
另一面,又在自己和兄长面前装那慈母的样子,看似处处维护他们,实则是两头欺瞒,为的就是骗沈家不停地给她白送银子,还能让他们兄妹为她所用。
果然歹毒心肠!
四个人聚在一处,各自对了两边的信息,这才做实穆玉宁此前对云家野心的猜测,大家都是一阵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