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玉宁这一番操作下来,恩威并施,府里的下人没有不服气的,没多久事情也都传到了穆玉骁的耳朵里。
他一面是惊讶万分,原以为父亲身死,小妹争一争这管家之权为的也是让两兄妹日后的生活有保障,不至于总被姨娘庶妹欺辱,却不想穆玉宁竟有如此胆色,看来是蛰伏已久。
而另一面,他也觉得心有愧疚,小妹如此心性自己竟浑然不知,做哥哥的没能保护好母亲和妹妹,才逼得小妹变成这样。
自此,穆玉骁对她更是言听计从,于是没有任何争议的,这库房钥匙和账本从璃院运出来以后,下人们便都默认送到了穆玉宁的房里,管家和账房先生每日也及其自觉地到穆玉宁房里请安汇报。
“小姐,璃院那边的月银已下调回妾室和庶子女应有的标准,只是之前多发的那么些年,您看还有无必要让她们都退回来。”林管家汇报完这几天移交的事宜,着重提了提璃院规制调整之事。
“关姨娘和三小姐这些年超出规格多发了九千八百五十六两白银,近万两银子。”账房的张先生拿着算盘在旁边算出差额的数字。
“这些应该只是她调高璃院规格的差额,还有克扣我和母亲兄长的月银。”
“但夫人和少爷小姐的月银,账上都是足额发出去的。”张账房把账本递了过去,的确每月都是足额的,只不过都是由那个秦儿领了,再给他们送过来。
“哼,我说呢,怎么单单就这个月例银子不让我们自己去取,非要回回都亲自送过来。”
“小姐,可这秦儿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怕是姨娘不会认的,而且您院里也没有做账,具体差了多少钱也无源可溯了。”
管家明白这主房和二房结怨已深,穆玉宁定是要好好算这笔账的,自然要把其中的风险跟她讲清楚,他已经倒戈二小姐,定不能让关姨娘重新掌权。
穆玉宁赞赏地瞥了一眼林管家,用救他母亲为条件,换他当众背叛关琼儿,把他和自己的利益彻底绑定在一起,这样他才会真正的归顺于自己。
“无妨,我不用她认,至于具体差了多少,张先生,你去找兄长身边的流风,他会告诉你璃院这些年究竟克扣了我们多少钱。”
闻言,管家和账房都诧异地对视了一眼,看来嫡房这两个少爷小姐都不是好惹的主啊。
待到他们都出了门,挽月端着厨房新出炉的糕点,给穆玉宁递过去。
“小姐,姨娘克扣了咱们院里那么多钱,这都多少年了,哪算得清楚啊!那个流风比我也大不了几岁,他若是算错了,那我们就亏大了!”
“没想到你也是个小财迷啊。”穆玉宁见她那个心疼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不过呢,流风不会算错的,他一笔一笔的全记着呢。”穆玉宁安抚挽月道。
前世流风对两个少爷小姐的遭遇终日都是愤愤不平的,还曾经拿着他那个小账本,一页一页地翻给兄长和自己看,希望能和姨娘庶妹早做决断。
可是兄长和自己都觉得受恩于云夫人,云夫人又常说要一家人和睦,于是两兄妹对那俩母女的欺辱总是一忍再忍,还为了不让云夫人为难,常常自吞苦果无处可诉。
思及此处,穆玉宁又有些气得牙痒痒了,这卫天阑真是道貌岸然!
“小姐,虽说这林管家现在对您是言听计从,但是他以前也经常帮着关姨娘来欺负我们啊,要我说就应该直接把他赶走,换个新管家!”明明是端给穆玉宁吃的点心,这会儿半盘都进了挽月的肚子,她一张小嘴还在不自觉地咀嚼。
挽月在穆玉宁身边呆了一段日子,又让穆玉宁一直纵容着,现在已经没了最开始那点胆怯,穆玉宁见她说着说着又伸手去拿下一块儿点心,有些欣慰地勾了勾嘴角。
“就为了讨好这几个没心肝儿的,小姐把自己的首饰全拿去变卖,这房里也当了许多物件儿,还放下身段,死乞白赖地去求凌家,凭什么啊!真的很不值当!”
挽月的腮帮子被塞得满满当当,说到激动处,义愤填膺地指手画脚起来,嘴里还往外喷出几颗糕点屑。
“啊,小姐...”挽月赶紧去拍落在穆玉宁身上的糕点屑,“对不起啊小姐。”
“你啊,我看你这段时间身高不见长,这个肚子倒是吃得滚圆。”穆玉宁被这傻丫头给逗笑。
“林管家和那几个婆子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又清楚府里的情况,我何必费劲再找,事情办成了,你们家小姐这不马上又有钱了吗?况且那个凌神医也挺好说话的。”
“凌神医还好说话啊?”挽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咽了咽口水嫌弃地摇摇头,“那个凌神医要他出诊一次,千金难求啊,还一天到晚摆个臭脸谁也看不上,都不知道小姐你在他那里受了多少折辱。”
穆玉宁有些心虚,她一分钱也没花,一点气也没受,那个神医还恭恭敬敬把她请进门去的,不过为了弄清凌神医那点癖好,穆玉宁前世也是糟了不少罪,说他难搞倒也是没说错。
“阿宁。”穆玉骁推门进来,打断了挽月那一嘴的叨叨。
“哥。”穆玉宁这些日子常常哥哥、兄长地叫,现下穆玉骁也都习以为常了,只道她是转了性子,不再多问。
“小姐。”流风和管家、账房先生都跟在后面,“小的找流风要账本,小侯爷听见了,就一起过来看看。”林管家开口解释道。
穆玉宁接过流风递过来的账本,又把家里月银的账本放在一起比对着查看。
“小姐,没想到这关姨娘胆子那么大,竟然敢这样克扣夫人的月银,那么多银子全让她私吞了,都怪老奴疏忽,让夫人和少爷小姐受委屈了。”
林管家只道关琼儿滥用私权调高些璃院的规格也是情理之中,却实在没想到她还敢私扣嫡房的银子。
以前姨娘掌家,他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许多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得多,故也从不过问太多。
但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他知道自己定是摘不干净的,只好赔点好话,才讪讪地开口。
林管家这点小心思,穆玉宁再清楚不过了,轻笑了一声,道:“那林管家这下可要好好地查一查、算一算了。”
林管家尴尬地笑了笑闭上嘴,账房先生在算盘上拨弄了一会儿,给穆玉宁报了个大数。
“小姐,小的粗略一算,大约有一万八千多两银子,都被姨娘扣了去。”张账房是个懂事的,随即又转身跟穆玉骁福了福。
“这前后加起来,光是月银上,姨娘就总共就贪没了近三万两白银,还不论是否有其他隐匿转移的银钱。”
“三万两!”穆玉骁惊地都没坐住,登时就气得要冲出去找璃院算账。
“哥哥莫急!”穆玉宁连忙拉住他,“你这会儿去找她,她定是不认的,何必打草惊蛇。”
“那你说怎么办?”穆玉骁眉毛都皱到了一堆,要是有不识相的蚊虫贴上去,都要被立即血溅当场,“这个关琼儿,实在是胆大包天!”
“我们都忍了这么多年,难道这几天的功夫哥哥都忍不了吗?”穆玉宁好不容易把兄长按了回去,“这么多钱她定不可能全换了银票,必定还在外面置办了不少房产店铺。”
“而府里账本之中根本没有这种大项财产的登记,所以一定是偷偷转移出去的,还有上次在衙门里帮腔的那个云夫人,难说这二人没有串通一气,所以我们得好好谋划一番。”
“况且,云夫人至今也没把丧事结余的银钱还回来,那日府尹大人分明让她出示退还的收据字条,结果还不是不了了之,这笔帐我一定要一起加倍讨回来。”穆玉宁越说面色越冷,这些钱明面上都很难再要回来,若执着于此只会陷入无尽的纠缠之中,只有另寻他法。
“小姐说的没错,若是公子你此刻去闹,不仅拿不回银钱,说不定姨娘就藏得更深了。”流风狠狠攥着那两份账本,也气得是咬牙切齿。
见流风这像是剜了他血肉的架势,穆玉宁觉得算账之事交给他办再合适不过了,开口道:“流风,那便辛苦你这几日和张先生一起核对账本,把这克扣的钱给我算个清楚,如何?”
“是!”流风年纪不大,但已是少年模样,得了穆玉宁的令,那双眼睛亮亮的,像个晌午的太阳,明晃晃的。
穆玉骁少见自己这小厮如此快活过的样子,不禁诧异,怎么阿宁似乎比自己还了解流风,还有那个账本,自己可从来没让流风记过,阿宁怎么知道的?
他眸光微闪,终究什么也没有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