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花穗飞舞的心景之中,羽天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刚才那是……你的回忆吗?”羽天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
战斗还在继续,琉璃院吹雪的目光依旧锋利得令人心寒,她的刀法极快,在常人眼里她似乎能同时砍出两刀。不过在羽天眼里,他能看清对方的动作,那只是快到产生了错觉而已,实际上两刀是分别进行的。
琉璃院吹雪的刀刃在空中横向画出一个半圆,她和羽天还有一定的距离,冰刀的刀尖恰好擦着羽天的刀刃而过。按理说这根本称不上一次进攻,甚至可以算作是挥砍失误。但是一股刺人的寒气扑面而来,那是她的“凝冰”圣诀。
原来刚才的挥砍只是详攻,真正袭来的是这股恶寒。一时间,不止羽天握住的刀,连围在身旁似火焰跳动的释界居然都被冻住了!释界停止了跳动,凝固成一个雕塑,浮在羽天周身。
凝冰所制造的白色寒气已经不知不觉夹杂在薰衣草花田中,随时都有可能从四面八方凝结成冰刺扎向羽天。
好冷。羽天颤栗起来,围在自己周身的释界开始释放出热量融化掉冻住释界的寒冰,同时也保证他的体温随时处于正常状态。
远处,琉璃院吹雪做好了拔刀的准备,她的冰刀收在不存在的刀鞘里,她微微扭身,半蹲。看架势这是居合最初的一击,“拔付”。
拔付的拔出速度起初稳静缓慢,至中段时变快,再到刀尖快脱离鞘口时就变成如迅雷闪光般的快速,其顺序按照“徐、破、急”的要领拔击,其最初的一刀要发挥出一刀必杀的锐利!
羽天握紧了手中发热的太刀,准备迎接她的一击。
然而,令羽天没想到的是,琉璃院吹雪挥出了那一刀,却不仅仅只是那一刀。成千上万的刀锋从弥漫在四周的白色寒气中砍来,这是寒气凝成的冰刃,它们也随着琉璃院吹雪的拔刀而拔刀!
刹那间羽天已然被无数的泛着冷冽白光的拔付斩击包围!
与此同时,一股遥远的回忆钻心似地闯入了羽天的脑海里。
……
……
圣历22年12月。
琉璃院吹雪自进大泱的帝都源安京以来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她被选做公子妃进入王城后很少能出城。王城虽大,但在一个地方待久了终究觉得不自由。不过也无可奈何,琉璃院吹雪决定为家族献身,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的时候也没想过自由,更别说奢望能够幸福了。
无论是战乱的东瀛还是和平的大泱,对于没有权利的人来说,在哪都是坐牢。
某日夜晚,闲来无事的琉璃院吹雪穿着狐裘锦衣在落满雪的王城里毫无目的地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游天宫附近,她停下了,因为看到了大泱的太子在那里鬼鬼祟祟地看着什么。
琉璃院吹雪没上前行礼,也只是站在远处看着年轻稚嫩的太子羽天。
羽天站在游天宫的高墙外,抬头往天上痴痴地看着,他不是在赏月或者看星星,他在看苏娜尔——一位来自西北塔拉之国的公主,也是他的公子妃。
苏娜尔穿着厚重的毛绒大氅坐在游天宫寝宫的屋顶上,上面的雪已经被她全部弄干净了,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坐在这里往西北方向看去。寝宫比王城内很多建筑都要高一些,她坐在上面感觉像是坐在一座小山包上,可以望得远一些。
可是望得再远也望不见故乡的草原和雪山,还有塞西莉亚湖。
苏娜尔摇晃着悬在半空的腿,悠悠地哼着歌,她不知道远处有人正痴痴地望着她,已然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也不怕冷。”琉璃院吹雪望着苏娜尔,内心如是说道。
她再看看羽天,羽天望着苏娜尔的神情有些忧郁,她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觉得他那一副痴情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傻。
“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不知为何,琉璃院吹雪的内心总有股烦躁感。
她摇摇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真傻啊。”她轻声说出了这句话,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对谁说的。
某日下午,羽天照常来岚叶宫学习东瀛语。羽天学东瀛语的事被其父尊武王知道后,令尊武王倍感欣慰,觉得自己的儿子很有格局,即便身为世间强国的大泱太子也能谦逊地学习小国的语言,实在是有心怀天下的仁慈帝王之相。
而羽天的母后虞知瑶则暗自好笑,觉得这是儿子情窦初开了,懂得讨小姑娘欢心。学会东瀛语之后,两人说些调情的话也变成了悄悄话,别人都听不懂的,是属于两人才知道的蜜语。而且为了公子妃学习对方故乡的语言,本身就很浪漫了。
当然,羽天本人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不想让琉璃院吹雪感到被冷落而已。毕竟一个女子孤身一人来到这么远这么陌生的地方,无亲无故的要是连自己都要冷漠她的话,那也太悲惨了。怎么说琉璃院吹雪也是公子妃啊。
于是学习东瀛语便是让琉璃院吹雪感到自己还是被人重视的方法之一。
现在每天学习东瀛语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左右,学完不久之后就正好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不如殿下今日在妾身这里用膳吧,好么?”琉璃院吹雪说。
羽天一愣,思考着该怎么回复,他本想去和苏娜尔一起吃饭的。
见羽天犹豫不决,琉璃院吹雪说:“殿下不愿意……是因为比起妾身,更想去找苏娜尔妃子么?”
自己的心思被一眼识破,羽天有种心惊的感觉,这女子似乎能望穿人的内心。
“不是不愿意……只是因为提前和苏娜尔约定好了……抱歉啊。”羽天讪讪地挠挠头,“要不,明天我留下来和你一起用膳吧。”
“妾身明白了。”琉璃院吹雪不知为何,熟悉的烦躁感又一次袭来,但她面不改色道:“那就约定好了。”
然而次日,琉璃院吹雪没能等来羽天上课,也没能等到他与自己共进晚餐。
有佣人提前传来羽天的讯息,说是太子殿下身体不适,不能学习今天的课业,也不能履行一起用膳的约定,望见谅。
羽天还特地用东瀛语在白布上写着道歉的话语,让佣人一并送了过来。
“呵。”琉璃院吹雪看着白布上有些扭曲的东瀛文字,不禁冷哼。
“才半年就腻了么……找这么个无聊的理由。”她自言自语道,“要是殿下直言不想学了倒也罢了,扭扭捏捏的样子看着真不痛快啊。”
烦躁感在心里翻江倒海,当晚她被这股莫名的烦躁感弄得彻夜难眠。
第二天羽天同样没来,连写有文字的白布也没了,只有佣人传话说殿下依旧身体不适。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好几天,琉璃院吹雪心里的烦躁更是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不禁抑郁寡欢。这些天她常常半夜睡不着,只穿着单薄的长裙散步到岚叶宫后院,来到几个月前自己和羽天亲手埋下的樱花种子的地方发呆。
种子种下的地方现在已经长出了三尺多高、有一指粗的樱花树苗,只是现在光秃秃的,像是立在雪中的一棵枯木。琉璃院吹雪一直担心它会挺不过冬天,所以一直叫佣人小心护理。
琉璃院吹雪盯着光秃秃的树苗看了很久,眼里居然出现了幻觉,她看到樱花在那里抽芽绽放了。
“花开了。”她开心的笑,粉白的花瓣随风起舞,她在这片花雨中跳起了琉璃院家的鹤舞。
然而实际上此时飞舞的不是樱花,而是雪花,此时是凛冬十二月,樱花不会这么早开的。
琉璃院吹雪在刺骨的寒风中跳着绝美的舞,像是白鹤在展翅。